雾里青 第5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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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孟祁然敷衍地应了一声,将珍珠塞进陈清雾手中,起身,“我先去洗澡了。”
  陈清雾问他背影,“……那开出来的剩下的呢?”
  “进价还给摊主了。”
  陈清雾笑出声。
  继续播放的电影,没播上十分钟,又有人来敲门。
  这一次是孟弗渊。
  他穿一身白色,方才在喧嚣浮靡的闹市上,她看过一眼,他清寂得格格不入。
  孟弗渊走了进来,陈清雾看见他手里拿了一只木匣。
  黑色漆面,似有螺钿装饰,光线昏暗,不大能看清楚。
  孟弗渊在她身旁坐下,递过木匣,“礼物。”
  陈清雾顿一下接过,“……是什么?”
  “哦。”孟弗渊手臂撑着沙发扶手,抬眼,看向投影幕布,“十串月光石。”
  “……”陈清雾忍不住笑,“你好幼稚。”
  “没错。”分外坦然的语气。
  他自己都承认了,她还能说什么,只笑说:“这么多串我怎么戴得完?”
  “分给朋友,说是特产。”
  “哦,那可真是想得周到。”
  玩笑过后,突然陷入沉默。
  孟弗渊在光影明灭间,转头看了她一眼,低声说:“白天的事,抱歉。有些唐突,可能吓到你了。”
  “……没。”
  “我以为你溺水了。你知道,祁然曾经差点……”
  陈清雾转头看去,那镜片反射了荧幕的光影,使她看不清他的目光。
  “……没关系。我知道。”
  孟弗渊不再说话。
  她直觉这漫长的沉默中,身边的人像是变回了此前那个沉郁的孟弗渊,没有人可以真正走进他的内心。
  须臾,孟弗渊站起身,“我去洗澡了。早些休息,清雾。”
  身影出去了。
  陈清雾不再有看电影的兴致。
  关闭投影,握着珍珠,拿着木匣,陈清雾上了楼。
  回到卧室,她在床边坐下,打开了木匣。
  那里面根本不是什么十串月光石。
  是一匣白色的花,不知是什么品种,花瓣有种羊脂玉的质地。
  打开的一瞬间,整个房间里暗香浮动。
  /
  孟弗渊在一楼洗完澡,正欲回房间,被坐在客厅的祁琳叫住。
  “弗渊,有空吗?我单独跟你说两句话。”祁琳笑说。
  孟弗渊点头。
  两人走到了前院,在灯下的户外桌椅坐下。
  祁琳看着孟弗渊,欲言又止。
  孟弗渊说:“没事,您直接说。”
  祁琳便笑了笑,“弗渊,你这段时间,跟清雾走得很近是吧?”
  祁琳目光落在他脸上,那审视的意图没能完全掩饰。
  孟弗渊动作神情没有分毫变化,“我在东城待得时间久一些,照顾她是应该的。”
  祁琳笑说:“那是当然的。陈家和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清雾又是妹妹。”
  祁琳看着他,话锋也就借此一转,“既然你现在跟清雾走得近,那你知道她对祁然究竟是个什么想法吗?”
  孟弗渊依旧不动声色,“他们的事我不参与。祁然想知道,可以自己去问清雾。”
  “说是这样说,但假如这中间有什么误会,两个当事人肯定是没法轻易解开。我想,清雾和祁然都信任你,你是否可以……”
  孟弗渊闭了闭眼,“……清雾就一定要和祁然绑定吗?”
  祁琳微怔。
  “她也是成年人,有自己的意志。”
  “不是这个意思……”
  孟弗渊意识到自己一整天都在失态,仿佛过去的经验和当前的意志统统突然失灵。
  分明知晓母亲的话里不无敲打的意思,他又何必多余说这最后两句话。
  “妈,我有点累了,想先回去休息。”孟弗渊心里叹了口气,“明天下午的飞机。”
  祁琳忙说:“好……你快去吧!”
  孟弗渊起身,微微颔了颔首,转身快步往里走去。
  /
  睡到凌晨,陈清雾突然醒了。
  或许那匣花香气太郁。
  她起身,将花拿到窗边,打开窗户。
  外头风声飒飒,她不经意瞥去一眼,却一下怔住。
  窗外正对着侧面的小院,那一处空间逼仄,种了几株油橄榄。
  树影底下,石砌的台阶上,坐了一个人,手肘撑着膝盖,指间一点猩红火光,时明时灭。
  她突然意识到,去年那个雪天,他如何知道的,她迫切需要一枚打火机。
  从床头柜上拿起手机,关掉飞行模式。
  点开微信,点开那个黑白头像。
  陈清雾:你怎么还没睡?
  她看见下方那道凝然的身影动了动,随即从口袋里摸出了手机。
  屏幕亮了起来。
  他仿佛一顿,随后立即转头,抬头看过来。
  隔了一层楼的距离,以及沉沉夜色,那目光却仿佛还是直接看进了她的眼睛里。
  这般凝视片刻,孟弗渊低下头去。
  手机振动,是他回复的消息:那你怎么还没睡。
  陈清雾:我睡醒了一觉。
  孟弗渊:那继续去睡吧。
  陈清雾:你好像不开心。
  孟弗渊:还好。
  这条消息过后,手机再无动静。
  孟弗渊往屏幕上看了一遍又一遍,确定没有新的回复。
  他低头,抽了一口烟。
  忽听侧方有窸窣声响。
  转头望去,赫然是陈清雾。
  难以言述此刻心情,“清雾……”
  “嘘。”
  陈清雾蹑手蹑脚地走了过来,在他面前站定,低头,看他,“怎么啦?”
  孟弗渊也看着她,“你跑出来做什么。被人抓到怎么解释。”
  陈清雾蹲了下来,轻声说:“……我知道。但是怎么办,我好像没办法看着你一个人呆在这儿。”
  孟弗渊呼吸一沉。
  那心情犹如当涂醉死,明知不可为,仍想俯身揽月。
  她就这样不出声地看着他,仿佛在等他告诉她,究竟怎么了。
  孟弗渊抬手,将未尽的烟揿灭在台阶上,眼镜一摘,放在一旁。
  随后倏然伸手,拊上她的后颈,往前一按。
  陈清雾身体微倾,心脏也似加速跌落。
  只是额头相抵,呼吸不过寸余。
  他闭上了眼睛,声音分外苦涩,“告诉我,你不讨厌我,清雾。”
  她仿佛身不由己:“……我,我不讨厌你。”
  “那就好。”孟弗渊仍旧闭着眼,“很多事我没资格,我也认命。除了喜欢你。”
  那声音沉沉,像在敲击她的心脏。
  什么事,什么没有资格,她听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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