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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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什么事?”她有不详的预感,心跳的声音在耳边鼓动,沉重的,一下一下,比方才在马车上跳动得还快。
  “今儿辰时,老爷回府了,接着宫里的的赵公公来宣旨把皇上的亲妹妹瑞安公主赐给老爷当平妻,过年后就要过门。这会老夫人乐开怀,正在给大伙发红包呢。二小姐,您瞧,这还不是天大的喜事?”
  “我爹呢?”她浑身一震,立刻打断广嬷嬷一脸喜色的喋喋不休,她甚至冲动地想撕了广嬷嬷的嘴。
  “老爷在老夫人房里,除了夫人和二姨娘,大家都在老夫人房里。”广嬷嬷丝毫没察觉到沈千染的怒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象表功似地,“奴婢已经差丫环去请大夫给二姨娘诊治。二小姐您请放心。”
  “知道了。”沈千染冷淡地回了一句。广嬷嬷还想献殷勤,却撞上沈千染一双难以揣测的阴冷眼神,顿时噎了一下,堆到喉咙口里的话全都被吞了回去。
  沈千染懒得再看她一眼,她在想,重生前,沈家并没有公主下嫁之事,为什么现在会发生?是不是因为她的重生,改变了什么?
  瑞安公主是寡居的公主,她的先夫正是珍妃的弟弟钟卫平,在五年前领兵抗击外族时阵亡,被追封为一等忠义候。
  皇帝竟赐下了这样的婚事,是笑话还是恩赐?
  母亲,她的母亲又会怎么样?
  种种极端的情绪揉杂着被她压在心底,脸上却没什么表情,她现在只想去看看母亲,可一路张灯结彩异常刺眼,而遇到的奴才都曲膝向她道贺,好象个个都羡慕她从此多了一个公主的娘亲照应。
  也难怪,沈家攀上的是正宗的皇亲。比之前她订下的那门亲事,淮南郡王更加显赫。
  到了东院,一切安然静宓,好象与外面的喧闹是两个世界一般,宁嬷嬷正在太阳下挑着新鲜的菜叶,准备亲自动手制作腌菜给宁常安开胃。
  她迟疑了脚步。
  圣旨下来,母亲肯定要和父亲一起接旨,这时候,母亲真的需要的仅仅是安慰?
  不,如果她是母亲,她宁愿选择平静地去接受——不是因为这是圣旨!而是父亲愿意接受这一门亲事!
  在西凌,帝王可以随意将未婚配的女子赐婚于任何一个男人,但若想将寡居、合离后的妇女赐婚,必需征得男子的同意!
  这时候,除了淡漠,任何一种感情都是奢侈,也是多余!
  一转身,竟看到父亲沈越山怔怔地站在一颗桑树下,抬头望着……似乎是宁氏的寝房。
  沈越山不愧被人称为西凌第一谪仙,十六岁就中了状元,被誉为西凌第一才子。既使年过三十七,依然发黑如墨,眸如曜石,一身素白的袍子衬着修长的身材,无不风流俊雅。别说是寡居的六公主,就是情窦初开的少女,也会被吸引。
  那一刹,紧紧崩在体内的自制力和努力维护的坚强彻底打成齑粉,一股血冲上了她的脑门,她飞快地冲到父亲身下,双膝重重一跪,“女儿恭喜爹爹大喜了!”
  “染儿……”沈越山略微沉默停顿,有些失神地看着足下的女儿,只近本能把她扶起,喃喃道:“染儿,你说什么话……”虽然只是说了半句,看到女儿嘴角含着凄凉,有些顿悟,苦笑便一点点浮了上来,扬了扬手,“爹想静一静!”
  沈千染仅退了一步,与父亲保持了两步的距离,眸光中有碎裂的水光一点一点地透出来,“爹,女儿虽愚笨,也知,既便是皇帝要将丧夫的妇人许配给任何一个男子时,也要经得男方的同意。”
  沈越山竟是释然一笑,“染儿长大了!”他不再看女儿的脸,缓缓抬首,又看着宁氏寝房那厚重的窗帘,“去吧,这里风大,别着凉!”
  “是!女儿告退!”沈千染的声音里有着不寻常的冷漠,也不再看父亲一眼,转身离去。
  061喜忧参半
  更新时间:2012-11-25 0:13:22 本章字数:3756
  各色人影在她面前穿梭,一张张神情各异的面孔让她心烦,支开了水荷,独自来到荷花池中看着冬日满目的萧条。
  “阿染!”沈逸辰是从家丁口中得知沈千染回到了府中,兜了一圈才找到她,“你没事吧?刚下人来回报,说是马惊了,哥哥在外面找了一圈,没找到你。回府听说申姨娘摔断了骨头。”沈逸辰的脚步走得很急。
  “哥,我没事,有水玉和水荷在!”她一头扎进哥哥怀中,心中顿时酸楚难言,滚烫的眼泪破眶而出。
  “阿染,公主下嫁的事,你不必太忧虑。”沈逸辰也觉得词穷,只能拣着重要的说,“公主下嫁,按惯例,公主会另辟府第。母亲不会有事。因为是平妻,母亲又身体不佳,公主也不会太为难母亲。”
  “不,我没有替母亲担心,母亲还有什么可让人值得再去发难?她健康和美丽全毁了,整日躲在暗无天日的维帐中。我只是为母亲觉得不值。也不理解母亲,沈家于她与坟墓有何区别?还不如狠下心回宁家,至少舅舅和外祖父会懂得心疼母亲……”她发了疯似地渲泄着心中的悲伤。原以为自已在努力改变,打击了申氏,赶走了申柔佳。可是,上天却不愿就此罢休。
  “阿染,别胡说,有些事你不懂!”沈逸辰大声喝止,声音里透出从未有过的凌历,“这些话以后不要再说,甚至连想也不能想,父亲和母亲之间,幸福与否只有他们知道,我们做子女的唯有成全。”
  “成全?”沈千染轻笑出声,“母亲需要的成全的从来不是我和你能给得起,哥哥,母亲也不是由我们成全就能幸福!”
  “阿染,这里太多事情你不懂……”
  “我是不懂!”沈千染劈口打断兄长的话,满眼是厌倦之色,“父亲在母亲怀了我之后马上纳妾,我是不懂,我出生半年后,三妹也出生,我是不懂,申氏是怎么样的人,难道父亲不知道么?我更不懂,二姨娘进门不到一年。三姨娘也进门,小时候,我还记得三姨娘仗着自已是官家小姐,竟然对母亲动粗。爹从来不曾亏待我,但对娘呢?我记事以来,爹唯一对得起娘的就是休了三姨娘,可休妻不到一个月,就在外头搭上戏子,他一个堂堂的二品京官竟把把一个戏子娶进了门。哥哥,你教我怎么去懂?”
  沈逸辰看到她那双皓月般的双眸似变成了两颗冰冷珠子。眉宇之间,只有无尽的悲意与疲累——
  这样伤心的沈千染,刺得沈逸辰心肺皆碎,“阿染,哥不许你这样说爹。哥哥只告诉你,在爹的眼里,娘和你是最重要的。”
  “重要的却守不住,有用么?心里觉得重要,做的却全是在贱踏!”再多的理由,再多的无耐也是无济于事,伤害已成事实,谁也回不到过去。
  “阿染,哥哥求求你别说……够了!”他担心,这些话说出来后,将来伤到的反而是沈千染自已。
  原本还以为哥哥会和自已一样憎恨这一切,谁知道连哥哥也站在父亲这一边。或许这就是男人和女人想法的不同,在男人的眼里,三妻四妾是天经地义。
  “我方才恨不得冲到娘的面前,开口求娘亲跟我一起走,离开沈家,去江南找舅舅。可我终究连踏进去的勇气也没有……”重生后迷雾未尽,她不知道是否能力挽狂澜,是否能免几年后宁家被抄家的命运。
  而她又怎能带母亲回宁家?沈千染再也说不下去!
  不,她一定要让自已变得更强!否则重生对她没有丝毫的意义!她猛地推开兄长,转身就跑。
  回到自已的房中,笼月端了茶上来,刚喝几口,水玉一脸笑意地回来。
  “笼月,你去备一下热水,我要沐浴!”
  笼月应了声,带上了门出去。
  “二小姐,奴婢按您吩咐地跟老夫人说了,老夫人听了只嗯了几声,也没问什么。”水玉坐了下来,倒了杯水,一口喝光,“只说二小姐没事就好!”
  沈千染豁然起身,冷笑着,“这时候,祖母哪里会再关心申柔佳回不回沈府?只怕她满脑子想着,怎么风光把公主迎进门。”沈家有了个金字招牌,那个申柔佳就是个天仙,老夫人也不会再动心思。
  “奴婢还跟老夫人解释,二小姐受了些惊吓,早早回房歇着,今天就不去老夫人房里请安。老夫人说让你好好歇着,明儿她来瞧二小姐!”水玉上前侍候着沈千染脱去厚重的冬衣。
  “逸星和千碧呢?祖母怎么安排?”
  “二夫人当时在老夫人身边,倒问了一句,老夫人没哼声。奴婢回了话后,老夫人就让奴婢退下。”
  沈千染将护甲收好,水玉上前用毛巾将沈千染的头发包上,又开始备沈千染沐浴后要穿的亵衣之类,突然看到抽屉里的一叠白色的纱布,水玉闷闷地自语,“二小姐的信期好象很久没到了。”
  沈千染眉峰微微一跳,转而问道,“在荣华街蹲点的假和尚探清住哪了?该怎么做都清楚吧!”
  “是的,奴婢让人偷偷跟着呢,这几日去哪,会跟哪些人见面,奴婢都让他记下来。”
  “嗯,跟住就行,不用打草惊蛇。这些证据都留着以后做防患,有时越小的细节,掀起的浪却有可能越大。”
  “奴婢明白!”
  “申茹呢?大夫怎么说?”
  水玉吐了吐舌头,举了四根手指,笑道,“小腿断了一根,肋骨给奴婢压断了三根,大夫说,治好了,也会变驼了,腰板恐怕这辈子直不起来!”
  沈千染“卟嗤”一声终于笑了出来,呕了半天的气,总算是这件事最令自已开心。她上前拧了一下水玉的脸,开怀地笑,“死丫头,真有你的,大夫说要治多久?”
  “最快也要大半年才能下地行走,要行动自如,可能要一年光景,还得看恢复如何。奴婢估计这,这一年,她会乖乖老实在呆着。”
  “可惜前门驱走了狼,后门又进了虎。”水荷已换回了丫环的装束走了进来,“奴婢有听过一些关于瑞安公主的传言,不是个善茬。”
  “本来二姨娘出事,祖母可能会把逸星的千碧托给二婶,如今看来玄了。祖母准是想自已带,到公主进门后,寻个理由说身体不好,把二人交给瑞安公主。”在祖母的眼里她们这些孙子和孙女算什么?沈家的声名、门楣才是最重要的。
  “若放在二太太房里,待申姨娘身子养好还有可能要回来,这回要是给了公主,只怕这辈子也只有看着的份。申姨娘这回是倒霉到头了。”水玉笑得兴灾乐祸。
  “她还想把身子养好?”沈千染冷笑,“这辈子她休想能从床榻上下来!”她的赐儿一生下来就没有走过路,申氏也该偿一偿有腿不能走,有手不能动的日子。
  “放心吧,以二小姐的智慧加上奴婢们的力量,定是百战百胜,包括那公主,从哪里来打回到哪里去!”经此几役的较量,水玉对沈千染早已佩服得五体投地。
  “但愿吧!”她并不乐观,主要是她能留在沈府的时间越来越少,等舅舅一来,她就得马上动身去江南寻找鬼医。否则时间长了,体内的残毒会给赐儿的健康带来致命的伤害。
  062反咬一口
  更新时间:2012-11-25 0:13:22 本章字数:2677
  郡王府,兰御风命管家送走太医后,留了下来陪伴昏迷不醒的申柔佳。
  刚在她身旁坐下,就感到面前的佳人很难受地呻吟了几声,他忙俯身轻唤,“申小姐,申小姐?”
  榻上的人毫无反应,秀眉紧蹙,满脸痛苦之色,口中喃喃自语,兰御风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俯耳靠近她的嘴唇。
  申柔佳感觉到他的气息渐近,那是贵族男子身上方有的好闻气息,她依旧装着昏迷不醒,喃喃自语地不停重复,“二小姐,求您放过我,二小姐,求您放过我……”
  兰御风脸色微变,想起今日亲见申柔佳所处的惊险,若自已迟来一分,这样的佳人定会香消玉殒,他心里极快掠过一丝阴郁。
  “不……我不回沈府,有人害我……别推我……啊救命……水好冷,别推我……”申柔佳颤个不停地左右摆着脑袋,眼泪簌簌而下,“我再也不回沈府了,姑姑……姑姑……”感觉到男性的气息从自已的脸上离开,锦被下,申柔佳马上狠狠地用指甲抠着大腿外侧的肌肤,痛得眼泪直飙。
  “申小姐,醒醒,你在做恶梦!”兰御风当然不知道这不过是申柔佳的苦肉计,只急着差点直接将她抱起,蓦地考虑到毕竟男女有别,便推了她几下连声唤,“申小姐,申小姐!”
  “嗯……啊……”申柔佳声音软绵无力,缓缓打开双眼,原本亮丽的明眸泌了一些水气越发显得水波潋滟,只是眸光好似只是一抹灵魂,“你……你怎么在这?我,我……”她迷茫地看着四周,房门是关着的,房内温暖如春,碳火烧得很足,却没有一丝的碳熏味,榻前角案上点着兰香,淡淡地弥漫着一丝清香,只微扫一眼,她就看出这里富丽堂皇与沈家有着天渊之别,心里划过丝丝喜悦,眉间却依然紧蹙深锁,“我怎么在这?这是哪里?”
  “申小姐,你放心,这是在郡王府,这是我的寝房,你安心呆在这养病。刚才太医也来诊过脉,说你受了些惊吓,好生养几日便无大碍。”兰御风轻轻吐了一口气,“刚做了什么恶梦?你一直在哭!”
  申柔佳脸色一变,似乎想到了什么,近乎惊惧地连连往榻内躲去,口中却否认着,“没……没什么!”
  兰御风见她如此神色,更确定了心中的怀疑,脸上一沉,语气不容置疑,“申小姐,你这次受惊一定事出有因,马儿也不会无端受惊,本王不会让你白白受委屈,你有什么话尽管说!”
  申柔佳睫毛颤了一下,脸上悲戚,心里却暗自窃喜天助我也,想不到兰御风如此机警!这样就可以省了她不少的唇舌去引导,让他去怀疑是沈千染派人把马儿动了手脚。以兰御风的能耐,会很快就会找到那发疯的马,并查出马足上的针。
  自从那日兰御风提出退婚之后,就迟迟不再有消息,她大失所望,那夜又见沈千染因为嫡小姐的身份,光明正大地站在三皇子的身旁。而她只能象个丫环般侍茶奉果,每每想起,嫉妒如同毒蛇一样每日每夜狠狠啃噬着她的心。
  而这里,从兰郡王抱着她进府的开始,她就感觉到丫环奴仆成群地侍候着。一想起,将来沈千染可能是这里的女主人,她就觉得上天何其不公,凭什么?一个丑颜可以活得这么风光,而她天生丽质,却因为出生平凡而几次险些流落贫民窟?
  “你不说,本王虽然也查得出来。只是,你什么也不说,本王不知道该怎么帮你!”兰御风见她迟迟不语,只道她心地善良,凡事自已忍受。
  “我……我不敢说!”申柔佳默默垂泪,“我不过是一介草民,身世飘零,我怎敢得罪一个官家小姐,兰郡王,您还是不要管了,您是二小姐的未婚夫君,也不方便为我作主,何况沈老夫人对我有恩,我不能让老夫人伤心……您就让我自生自灭吧……”
  “沈老夫人那自有本王去解释,沈二小姐如此草菅人命却逃脱惩罚,天理难容。”
  “不,不要……”申柔佳可眼掠过惶恐,怕得连语调都拨高,“如果沈二小姐反咬我和姑姑一口,那不仅会连累我姑姑,只怕连我的父兄也会受牵连。如今他们在东城中勉强度日营身,柔佳实不忍父兄因为柔佳而受苦,兰郡王爷,求您,这事就算了,就当是柔佳命薄。待我身体养好后,我回东城,再不回沈家!”她与沈千染两次交锋,隐隐觉得,此事见好就收,若强究下去,只怕纸包不住火。
  “东城那虎狼之地岂是姑娘你这样品貌的人住得?”兰御风看她执意不肯,只得轻叹作罢,“你安心在这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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