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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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冲这点,还能有什么要的问题呢?
  阮薇思来想去,仍然觉得,只有一个人最可能动摇她的角色。
  “是不是你要求导演改剧本的?”
  电话那边还在健身房挥汗如雨的朗赞,听她语气中的恼怒,前所未有,下意识就觉得不妙。
  56晋江独家,谢绝转载
  chapter 56
  《惊春》是一出民国戏,以“春喜”这个出生在小镇上名门望族的少小姐,她将近一生的悲喜剧为主线,讲述那个年代人们被封闭的大众心灵,如何被腐化,被救赎,又被残忍封闭。
  在宗族观念与封建势力的缝隙中,一个女子要如何得以生存;那些遭遇经济崩溃的民族资产阶级,又怎样才能与敌国侵略者抗争到底。
  这惊心动魄的一幕幕,讲述春喜命运的同时,也讲述那个年代的大家庭如何盛衰。
  春喜倾慕敬赐表哥,他却将她玩弄鼓掌;在俩人关系决裂之后,她悔悟爱情,向往自由,向往新的世界,又与家中的工人长生互生情愫。后来,长生因为看到彼此身份的悬殊,在看不到将来、娶不到春喜的失望之下,心生歹意,反而将其强/暴。
  春喜的精神面,有过沉沦,有过反抗封建婚姻的锋芒,也有对恶势力的反击与进攻。
  李晋导演这部戏的基调风格,华丽而艰涩,注重剖析主人公心灵的隐秘,软弱的女性终被黑暗吞噬,而光明又会使她消失。她的种种挣扎,每每要人看到希望,却又死于现实,堪称震撼人心,也揭露了民族的郁结与觉醒的前兆。
  说得再直白一些,李老这部片子就是直奔那些艺术大奖去的。
  就算是保守如阮薇,也愿意为这部电影作出突破,何况这都是有尺度限制,不会有露点,就算强/暴戏,也不会有人们眼中的色/情元素。
  这样一来,阮薇对于朗赞的干涉,就更无法接受。
  朗赞接到她电话,来得倒是挺快,他进屋还没来得及脱下外套,阮薇就已经站在面前了。
  她神色难看得很,让他几乎没办法再转移话题。
  即使心底已有答案,可阮薇仍然抱着一丝侥幸,当着他面,亲口问:“到底是不是你去找剧组,说要修改剧本的?”
  朗赞看她来势汹汹,知道这场谈话不会太平,自己也没反驳的余地,只好说:“你才刚经历那桩绯闻,情绪还没彻底稳定。我知道你敬业,也不想你太累,更不希望你因为太入戏受伤害。”
  阮薇一听这话,一身冷汗就出来了。
  “你到底是用什么身份去做这件事的?是老板?还是男朋友?”她据理力争:“如果是老板,这理由不合适,你应该把一个艺人的发展放在首位;如果作为我男朋友,这个理由也不合适,因为他没有权利干涉我的工作。”
  朗赞没想到她会突然把话说得这么泾渭分明,“阮薇,以后不是没有机会,你为什么总把这些东西看的这么重?”
  “因为我不是你,我没有资格对这么大的一个‘蛋糕’说不。有些东西我不争取,错过就是错过了,或许,你觉得无所谓,但我在乎。何况……我不想你又要用关系特意为我做什么,这跟我自己争取来的意义不同。”
  “你还是执意认为我出于私心帮助你,对你来说是一种羞辱。我以为,我们关系到这一步,一切都能变得坦然。”
  “我想要的,是我的理想,是可以为之奋斗的事情,而不是你眼中的东西。”
  朗赞脸色发青,但这时候还是尽可能地耐着性子:“阮薇,我没有看不起你的事业。”
  “但我所有的天分与努力,在你的光环下都会失去作用的。这个世界上,只有演技、影迷、自我价值,是你不能给我的,是我可以靠自己得来的,我为什么不可以拍这部电影?”
  她一字一顿地告诉他:“所以,你不准让李导演删强/暴戏,就算你是个控制狂,也不许干涉我的事业、我的电影。”
  朗赞也不是没有脾气的人,正巧相反,他其实脾气一直大着,朗家从小到大给惯着长大的,那是一呼百应的大少爷,可每当阮薇一出现,他就自动服软,俩人才能顺利交往。
  阮薇有好胜心,也非常的看重自尊与骄傲,这既是她的优点,也是产生分歧之后无法解决的硬伤,因为,她不可能像一个女人来对他妥协,那理直气壮的口吻与模样,简直要比爷们还爷们!
  朗赞目光腾火,整个人也像一张拉满的弓弦。
  他不是眼睛瞎的,他看得见,她一天比一天更成熟更独立,从当初的“学生”变成如今的“前辈”,阮薇的怒气,并不只是因为他干涉她的电影,而是对于现状的不满与愤懑。
  “你觉得是时候了吗?”
  她倔强地与他维持对立:“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你不管想要什么,不管遇到什么,都能自己应对了,是吗。”
  他失落与痛心的话,在阮薇听来却是另一番意思,她涩涩地说:“你凭什么把我说的好像一直在利用你?”
  “我不是说你在利用我,但别告诉我,你心里没有这么想过。”
  阮薇垂目凝眉,想要努力去搞清楚,朗赞嘴里的这些话,确实是自己现在羞怒的根源吗。
  难道,朗赞说的没有错,她不想再被他束缚。
  僵持令人疲态渐生,俩人自从交往,还是第一次遇上这种状况,太让他们不习惯了。
  朗赞冷笑着,心头起火,这下语气又硬:“你今天会对我说这些,会对这件事那么在乎,是因为你内心的排斥,是因为……你已经不需要我了,阮薇。”
  他说到这句,像被自己的话吓唬到了,指关节捏的太紧,当下泛着青。
  “朗赞,那你敢不敢说,你难道就没有想过,希望我退出娱乐圈,心甘情愿做你背后的女人?”她说到这里,声音已经透出一种绝望,“我一直以为你全心全意为我的成功高兴,现在看来也不是如此的。”
  何况,他明知道她做不好的,她也根本没有这个资格。
  朗赞被阮薇的这番话彻底怔住了,他的反应告诉她,这男人当然有过诸如此类的想法。
  男人渐渐地冷下来,看着她说:“你想拍戏,想唱歌,我们的时间都可以让出来给你,你只要说不想与我住一起,我也可以每晚都来这里,不管你要求什么,大可开口,我都不会在意。但是阮薇,我也到了这年纪了,难道想要成家立业,是不应该的吗?”
  既然俩人已经为此起了严重分歧,再吵也是没有结果的,朗赞脸上神色黯淡的抹不开,他拿起外套,干脆地重重一甩门,还是走了。
  阮薇手心冰凉,头重脚轻的,一下子仿佛连站都站不稳,她看见视线模糊了,眼泪不听话地与她作对,她浑浑噩噩地哭起来,整个身体颤抖的厉害,再摸自己的脸,果然一手的湿。
  那一霎,他们中间如何走过来的一段岁月,好像全部都消失了,只剩下他们的开始与现在,首尾相叠,变成一出荒谬的戏剧。
  他可以陪着她,成全她的爱情,到头来,却没法成全她的梦想吗?
  因为过于习惯彼此的角色,却再没什么能给予对方,无论他们再怎样继续怎样相爱,都是在这问题之外的问题了。
  她本能地想要脱离这些提携与禁锢,他也已了然于心。
  这真是一个悲伤而又让人无能为力的现实。
  ***
  阮薇还是顺利地加盟了《惊春》剧组。
  不知是朗赞又重新去找李老商谈,还是导演本身改了心思。
  剧组挑了一个良辰吉日正式运作,阮薇每天由车子接送,自从开拍,她就一直在想与朗赞的私事。
  虽然,她也反省自己的冲动与鲁莽,可那男人在这几天里再也没来找过她。
  他们吵架的根源,早已不是因为朗赞私自去找李导改戏,而是阮薇想要更独立、更自由的空间,在这同时,朗赞的想法也已经变了,他想要一个女人,能为他养儿育女、贤惠顾家。
  阮薇正在拼事业的当口,怎么可能卸下这一身的梦想。
  何况,她也清楚自己的身份,一直以来,总抱着珍惜现在的想法,从未对嫁入朗家有什么信心。
  俩人当时也都被逼得很狠,就什么话都外面蹦,虽然有些也是不折不扣的心里话,但如何阐述与站在各自角度解决矛盾,也都是需要方法的。
  阮薇只能把精力先放在戏上,也就无暇去分心于他们的冷战。
  《惊春》这部剧是顶尖的精良之作,从造型师、发型师、服装设计师,再到化妆师、导演和制片人,那都可以算是一线。
  预计拍摄时间为十五周左右,阮薇特意去看了李老过去拍摄的几部电影,研究他的手法与喜好。
  同时,她也看了许多关于那个年代的书籍与相关资料,还有相似的作品,揣摩人物的言行举止,尽可能还原那时候人们的衣食住行,还有小人物的神态。
  斯坦尼斯曾经写下,我们在剧本中发觉字句中隐藏的东西,然后再把潜台词放进别人的台词里。
  而梁岺前辈也说过:“站上舞台,你依然要是一个活人,而不是导演的玩偶,戏是你们的灵魂。”
  阮薇情场失意,也就索性竭尽全力,去用自己感悟这部《惊春》。
  今天的这一场戏,是敬赐表哥与小妾嫣红在房里偷/情,春喜在外屏息竖耳地听动静。屋里茶香四溢,却又有情/欲的腥甜之味。
  “少爷,这可是表小姐捎来顶好的茶叶,听说是什么普洱……”
  “茶叶再好有什么用?那女人呆头呆脑的,我从来就不喜欢。”
  春喜隔着轩窗,偷听他们的淫词艳曲,就在她耐心失尽、心灰意冷的绝望之中,这个也已经被嫉妒吞噬的姑娘,决定要杀了嫣红报复那个负心汉,她脸上饱含着的痛苦与扭曲,都被阮薇演绎的栩栩如生。
  她演得每一个细节都十分到位,已然是一位民国闺秀。
  春喜回到屋中,分明满腹都是杀意,可神态与动作又那么异常地冷静,她甚至还执笔挥毫,往宣纸写下一首诗:
  一别经年,四季如鸣
  听风过耳,看雨落庭
  薄烟已倦,思人不倦
  衾寒不起,愿梦睹尔
  ……
  春喜在收笔的一刹那,才终于泄了浑身的劲儿,一阵近乎癫狂的大笑过后,她才抓着绣帕,为自己的遭遇大哭了一场,那眼泪要比瓷器还要冰凉入骨。
  阮薇觉得她也已经要被这部戏整个都掏空了。
  她一边照剧本伏在案桌上哭泣,心里想着的却是现实中的那个男人。
  就算日子真的能把感情冲淡,她也不想就这么莫名其妙地错过他,失去他啊……
  但是结局,她说得不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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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 57
  潇潇过来想给阮薇递纸巾、擦眼泪,谁知她一个人还坐在案桌旁,像是收不住戏,杵在那儿怔怔地掉眼泪,一动也不动。
  潇潇本来以为她还在揣摩角色,可走近了却发现,这人面如死灰,状态极其不佳。
  “阮阮,你怎么了?”一急又结巴起来,“别、别吓我啊。”
  阮薇这才算哭完了,忽然收住了情绪,那种突兀的转变简直是不正常的。
  她只是平静地说:“走吧,我们还要回公司。”
  静了半晌,潇潇什么话也不敢再说。
  阮薇已经不记得具体这一天到底演了些什么戏,所能想到的,只有与朗赞之间说过的每一句话。
  最清晰的,是他在临走前说的那一句:“你已经不需要我了”。
  不需要了。
  阮薇隐隐感到了头疼,在她的理解里,朗赞绝不是那样的人,闹了口角就直接玩失踪策略走人。
  这几天,是他为了给大家时间冷静,还是说,他觉得俩人间的矛盾已经处理不了了?
  这男人突然提及成家立业,难道是因为家人给了他过重的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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