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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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绿衣,魏乔,宋檀,白纸上出现一个又一个的人名,宣睢顿了顿,在绿衣名字的旁边,写下了永嘉的名字。
  天气寒冷,风雪又大,不好出行。除了年轻的官员,活泼的小子,大部分人都在各自的院子里猫冬,等着这一波风雪过去好踏雪游玩。
  明章殿里,日日传来歌舞声。孟千山还没走进后殿,就听到一阵琴瑟小调,唱曲的人声音清脆,正将曲中人的心事娓娓道来。
  孟千山进了殿,屏风后头,宋檀歪在长榻上,高床软枕,暖香扑面。他没有梳头,乌黑油亮的头发散在面颊边,穿着宽袖大袍,正倚着小枕阖眼休息。
  孟千山看了一眼,退出来叫小年,“人睡着了,你叫唱曲的走吧。”
  小年摆摆手,低声道:“公公近来身子不好,晚间睡不着,白天得听着曲子才能睡,曲停了一准醒过来。”
  孟千山正要说什么,屏风里头传来宋檀的声音,“谁来了。”
  小年走进去,道:“是孟千户来了。”
  “快请进来。”宋檀坐起来,拽了毯子铺在腿上,随意拢了拢头发,摆摆手叫唱曲的人都退下。
  孟千山走了进来,在一边的椅子里坐下,小年上了茶,听见宋檀问道:“我睡了多久?”
  “不到一炷香。”小年回道。
  孟千山道:“是我扰你安眠了。”
  宋檀摇摇头,只问道:“你今日怎么得闲来我这里了?”
  孟千山道:“我本来是来教授公主武艺的,来了才晓得公主被禁足了,这才转道来看看你。”
  “公主被禁足了?”宋檀有些惊讶,道:“因为什么?”
  “行为不端,形式轻狂。”孟千山道:“大约是外头的言官又说了什么。”
  宋檀点点头,没有多想。
  孟千山道:“你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又睡不着了?”
  “我,”宋檀垂下眼睛,道:“我有想不通的事。”
  宫人端来了几样茶点,火腿云饼酥香,还热气腾腾的。
  孟千山拿了一个来吃,道:“你若信得过我,不如说与我听听?”
  “你知不知道有句诗叫生同衾死同穴。”
  孟千山点点头,“很感人的诗句。”
  宋檀却很费解,“你说,两个人好好活着的时候,为什么非去琢磨死后的事情呢。”
  孟千山微愣,还不等她说些什么,宋檀又道:“我以前翻佛经的时候,只觉得是因为对现世有所求,有所不满,人才会祈求来世。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事情,或者有什么我没有做好,才令他产生那样的想法。”
  六安说宣睢写那道旨意是因生病而多思多想,但是宋檀却觉得,那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那份令宋檀殉葬的旨意大约现在还藏在什么地方,宣睢从来就没放弃过这个想法。
  孟千山云里雾里的听了一会儿,只约莫觉得是与皇帝有关的事情。
  宋檀揉了揉眉心,清秀的眉眼显出一股哀愁。他鲜少露出这幅模样,在皇帝的盛宠之下还有愁绪,旁人要说他贪心和矫情的。
  孟千山想了想,大手一挥道:“想那么多有什么用,干就完了!”
  宋檀看着孟千山,孟千山往嘴里塞了块点心,“要干什么就去干!只要干了,就会有新的问题,有了新的问题,你就不会纠结于眼前的问题了。”
  宋檀看了眼孟千山,颇觉无语。
  夜深人静,熄灯之后又过了许久,宋檀还是没什么睡意。
  宣睢躺在他身边,宋檀不大敢动,好半晌才轻轻地侧了侧身子,看向宣睢。
  自当年江西案后,宣睢越发多疑,喜怒不定,心思难测,别说宋檀,就是夏明义在这里也未必能看得透了。
  宋檀对皇帝性情的改变,并不觉得难以接受,大约他变成如今这个样子,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自己。宋檀想到这里,心里其实是有些愧疚的。
  他伸手,去指腹去碰宣睢的眼睫,宣睢的眼睫很浓密,像小扇子一样,宋檀的指腹刚刚碰到,就觉察到一点颤动。
  他飞快收回手,宣睢睁开眼睛,眼中十分清明。
  此时已过三更,离天明不远了。宋檀忽然觉得眼睛有些酸,他开口,声音轻轻的,“你怎么也不睡。”
  宣睢让他把始终暖不热的双脚贴在自己腿上,又摸了摸他的双手,只不说话。
  宋檀这个时候觉得孟千山的话是很有道理的,于是他开口问道:“那道旨意,后来你并没有销毁,是吗?”
  宣睢沉默片刻,道:“是。”
  “为什么?”宋檀想不明白。
  宣睢理了理宋檀的鬓发,安静的床榻间,两个人的心跳都清晰可闻。
  “如果我死了,你该怎么办呢?”宣睢道:“新君和朝臣能容忍你吗?我死了,人死政消,即便我留下来庇护你的旨意,会有几人当真呢。”
  宣睢摩挲着宋檀的面颊,“没有我护着你,你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如果可以,宣睢想,应该把不喜欢宋檀的人全带走。
  “当然,如果我早亡,沈籍会成为顾命大臣,依照你和他的关系,他会想办法为你周旋,会好好照顾你。”——以取代我的角色。
  宣睢顿了顿,颇有些感慨,“我不喜欢这种故事发展,简直无法忍受。”
  宋檀很无奈,“我与沈籍,没有什么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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