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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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孙莲雯抿了抿唇,看着姜明晏怀中沉默的小孩子,脸色有些苍白,解释道:“那日和你们分开后,我们一行人就在芜洲四处逛了逛。昨日,我们进了薄暮山脉,准备返回中洲。但还没进到深处,夜间休息时,三爷爷就察觉到不对劲,朝曲源庄赶去,没想到,还是晚上一步。”
  “你不必自责。多亏了有你们的帮助,南庄才能还有人幸存。”姜明晏道:“若不是你们,风骨狼还会杀死更多的人。”
  “你的同伴们呢?”姜明晏望了眼她身后,问。
  “活着的人都已经被救出来了,他们在看护那些伤员。”长孙莲雯看了眼小云:“三爷爷知道昨夜有人牵出飞马,赶去了山河城报信。”
  “方才我注意到有飞马车降落,就知道是山河城来人了。”长孙莲雯叹了口气:“没想到竟是你们。你们没事就好。”
  “我和岁岁无事。”姜明晏谢过长孙莲雯的关怀,然后道:“唐家人已经知晓曲源庄的事情了,派来帮忙的人就在后面。”
  不森*晚*整*理过他们几人更加急切,唐九不断催促着飞马,这才率先到达。
  “我和岁岁有长辈在西庄,我想带着岁岁过去看看。”姜明晏轻声道:“现在这里的负责人是唐九,有什么事,你可以和他商量。”
  唐九闻言颔首:“长孙小姐。”
  看着唐九和长孙莲雯说过话,姜明晏才抱着岁岁转身朝西庄走去。
  走过数次,异常熟悉的路如今竟显得有些陌生。
  夕阳西斜,绚丽的金红染透天际。染上了血迹的碧绿树叶在夏日晚风中轻轻摇曳,发出细碎的声响。
  姜明晏停下了脚步。
  不远处,熟悉的院子院门紧闭,门上不知染上了谁的血,暗红色的。门前还有拖拽过的痕迹,异常刺目。
  院墙塌陷,破碎的砖瓦散落,旁边葱郁的高树被拦腰折断,断口边有几道锋利的爪痕。
  “哥哥。”岁岁轻轻喊了一句,沉默下去。
  姜明晏抱紧岁岁,他感受着怀中温暖的、沉甸甸的重量,似是从中汲取到了些许力量。
  那股力量支撑着他,让他艰难地抬起脚,朝那处残破的院落走去。
  “吱呀——”
  院门打开了。
  陈伯仰面躺在院子里,脸上有四道深深的爪痕,胸口空荡荡的,身下是一大滩血。
  他身上穿着一件岁岁十分熟悉的长袍。
  黑色的,布料柔顺,针脚细密。
  那是岁岁和兄长送给陈伯的。
  陈伯那日换上时,脸上是掩不住的笑容。
  岁岁挣扎起来。
  姜明晏弯腰,将小孩子轻轻放下。
  他看着小孩子没站稳,就跌跌撞撞地扑了过去。
  岁岁跌坐在地,抱起陈伯冰冷僵硬的手:“伯伯……”
  “伯伯你醒醒……”
  岁岁上次和大黑弄坏了你的菜苗,你不是说要领着岁岁重新种吗?
  你还没吃到岁岁从山河城带回来的云海糕。
  云海糕甜甜的,岁岁很喜欢吃。
  你也尝一尝,好不好?
  可是,不论岁岁如何呼唤,陈伯依旧静静地躺在那里。
  岁岁抱在怀中的那只手冰冷而僵硬,再也不复岁岁那日在陈伯怀里撒娇时感受到的温暖。
  第35章
  “岁岁。”
  姜明晏看着跌坐在院中眼泪大滴大滴落下的小孩子, 掩去眼底痛意,僵硬地动了动唇,发出干涩的声音。
  他往前迈了一步, 要上前去将小孩子拉开抱起。
  虽然姜明晏不愿承认, 但终归, 还是要让陈伯入土为安。
  可是,他刚刚抬起脚, 却又突兀停住。
  姜明晏看到了一块糕点。
  一块小巧精致的、沾上了灰尘的糕点。
  它就静静地躺在不远处, 像一颗蒙尘的真心。
  姜明晏愣愣地望着它, 似突然被人狠狠地从一片虚无中推出, 灵魂重重跌落在地。于是, 因过于悲痛而忽略过去的周围事物鲜明起来。
  他看到了熟悉的木桌,板凳。
  它们翻倒在柴房前,桌角下还压着一张油纸, 四周是散落的糕点。
  柴房木门开着,里面整齐地摞着那日姜明晏劈好的柴火。
  姜明晏走过去, 扶起木桌板凳。
  他站在原地, 望向柴房。
  在这个位置,可以看到柴房角落里,阳光照不到的地方, 那里有一张桌子, 上面堆满了食物。
  灵米、灵蔬, 还有姜明晏和岁岁那日送来的妖兽肉、糕点。
  桌子下面,是一个干净的大木盆。
  里面是大黑的大骨头。
  ……大黑呢?
  姜明晏迟钝地想。
  大黑在哪里?
  柴房前空荡荡的, 那只毛发乌黑, 威风凛凛的黑色大狗呢?
  姜明晏心中涌起一股急迫。
  他必须要找到大黑。
  姜明晏抬脚就要走进柴房。
  大黑一定还在这里。
  院子就这么大,他一定能找到大黑的。
  “哥哥。”岁岁小小的、沙哑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打断了姜明晏的动作:“大黑在这里。”
  姜明晏怔忡转身。
  小孩子不知何时轻轻地放下了陈伯冰冷的手臂。
  他听到了微弱的呜咽声。
  ——是大黑。
  于是,小孩子爬起来,跌跌撞撞地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吱——”小孩子推开了堂屋紧闭的屋门。
  堂屋的屋门是朝里打开的,明明看起来关的那么紧,可是,小孩子不过轻轻一推,它就自然而然地打开了。
  是不是陈伯也希望岁岁打开这扇门?
  岁岁不知道。
  屋内,靠墙的大柜子里,不断传来细碎的声音。
  小孩子用力拉开柜门。
  里面卧着一只黑犬,它的两只后爪和两只前爪分别被布条紧紧地捆住,嘴巴也被布条缠住。
  它挣扎着,可是身上的束缚将它的挣扎吼叫尽数吞没。
  岁岁伸出小手,尝试去解开黑犬身上的布条。
  可是,布条系得很紧,岁岁解不开。
  “岁岁去叫哥哥来。”小孩子摸了摸黑犬的脑袋,转身跑向院子。
  “哥哥,帮大黑解开吧。”扯着兄长的衣角走回柜子前,岁岁带着哭腔央求道。
  “……好。”姜明晏哑声应下,弯腰解开了黑犬身上的布条。
  “汪汪!”黑犬朝他们叫了两声,踉跄地跑向院子。
  它扑到陈伯身边,用脑袋去拱陈伯僵硬的身体,用舌头去舔陈伯青白的脸颊。
  “呜汪……”不知过了多久,黑犬停下了动作,它似乎认清了残酷的事实,蜷缩在陈伯身边,喉间发出痛苦的低叫。
  “呜汪……”
  姜明晏抱起岁岁,站在堂屋前,望着悲鸣的黑犬,恍惚间似看到了昨日的情景。
  陈伯穿上了他和岁岁送的长袍。
  白日,陈伯穿着这一件长袍,在庄子里四处走动,逢人便问:“我这袍子好看吧?”
  “嘿,是家中子侄给买的,都说了,我又不需要,还非得给我买,净花这冤枉钱!”
  人家嫌他炫耀,不搭理他,他也不恼,笑吟吟地继续往前走,遇到下一个人,再问:“你看看,我这袍子好看吧?”
  ……
  到了晚上,夜色已深,陈伯却没进屋休息,而是撑起桌子,打开一包糕点放在桌上,坐在了大黑旁边。
  “大黑你说,小姜和岁岁什么时候回来?都走了好几天了。”
  他看着柴房里的灵米灵蔬:“幸好这些里面都有那什么……灵气!坏得慢,不然这大夏天的,还怎么吃啊?”
  一包糕点还没吃完,远处空中传来凶狠的咆哮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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