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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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要求,图不答应也不行。因为就是百耳他们现有的盐全拿给他们,他们也吃不了多久,这一趟换盐之行势必要去。
  两方说定好,诺便回洞去,让人给他们匀出一些来,大家省着吃,也能支撑几天。不够的,只能喝兽血吃生肉了。
  山洞里的兽人吃完后都陆陆续续走了出来,等消一会儿食,就入阵去杀闯进阵里的野兽。那些东西总要清理干净,不然越集越多,终归是麻烦。
  然而只是这短短的时间,山洞里面又闹了起来。原来是部落里的亚兽清洗猎物内脏和肉块时,将水源那里弄得一团糟,末了又不清理干净,搞得血块粪便等物到处都是,脚都不能下。贝格看到,忍不住说了几句,两边就吵了起来。
  水源之处要确保清洁干净,这是刚一搬到此地时,百耳便叮嘱过的。山洞里的人也一直执行得很好,没想到部落里的人一来,就弄得乌七八糟,这让早已习惯了洁净环境的山洞里人如何能够忍受。
  百耳只是弄清原因后,便没再理会。他不可能每件鸡毛蒜皮的事都要亲自处理,山洞里的人也必须学会去面对这些,不然等他去换盐,他们的日子只怕又要难熬了。
  部落的亚兽见百耳没有说话,反而转身走了,不由更加嚣张,贝格等人肺都快气炸了。他们过了几个月不用看人脸色的日子,要让他们再回到以前那样,任谁都受不了。最主要的是,他们现在根本不用靠着部落分派食物,而且说起来山洞还是他们的地方,所以他们完全有理直气壮的立场。只是以前从来没和人发生过争执,不免显得有些拙于言辞,加上人少力单,登时落了下风。
  “你们大概是不愿意住在这里,那就现在离开吧。”这时,宏看不得自己家伴侣被欺负,冷冷说。
  “我们为什么要离开?这里是你做主吗?族长和巫长都还没说什么呢。”肖柯讥讽地嚷道。
  “宏的意思就是我们所有人的意思。”这时正在让人匀盐的诺走了过来,“这里是我们一手布置出来的,跟族长和巫长没有关系。如果你们还想住下去,就要按我们的规矩来。否则,我们不会分盐给你们,从明天开始,也不会再有人给你们引路。”
  没盐都还罢了,只要打到野兽,喝点生血吃点生肉也是勉强能够过的。但是如果没人引路,那么也就代表着他们出不去,出不去就不能打到野兽,他们非得饿死不可。
  亚兽们因为在族里久了,除了像原来的百耳那样的,一般都是被兽人们捧着宠着的,因此脾气多少都有些骄纵,像赞赞这种是极少的,就连贝格和海奴也是因为从百耳身上见识过那种由骨子里散发出的尊贵优雅以及毫不逊色于兽人的强悍之后,才磨平了那种无知的高人一等的感觉。虽然如此,却并不代表他们是真的蠢。诺的话一出,他们就想到了后果。如果这个时候部落的兽人们肯站出来为他们撑腰,他们一定不会这么容易认输,也许还会趁机闹得更大,直到把山洞这边的人压下去。可惜在等了一会儿后,那些平时宠着纵着他们的兽人竟没有一个站出来。于是他们只能妥协。他们却不知兽人们昨天跟兽潮战了一天,一直没吃过东西,又累又饿,一大早起来去打了猎回来,亚兽们不赶紧做饭,还尽找麻烦,谁还有心思跟着他们瞎闹腾。何况,在兽人们看来,保持水源干净是很应该的事,亚兽们的做法纯属是没事找事,傻瓜才会为这事去出头。
  “你们看着,如果谁把脏东西弄到水里,以后谁都不准再帮他们。”诺对贝格和海奴说,声音并没有压低,显然是刻意让对方听得清清楚楚。
  这一回不仅是贝格,连微微有些内向的海奴都大声地答应了,得意地看向那几个挑衅的部落亚兽,颇有些扬眉吐气的感觉。自此后,更加坚定了他们身为山洞主人的自觉。
  见他们这样应对,百耳觉得尚可,也就没有多言。对于长久处于弱势地位的人来说,没被对方牵着鼻子走就算不错了。只要强硬了一回,以后自然会慢慢习惯。倒是诺还不错,瞄准了对方不敢在这个时候得罪他们,知道用威胁。当然,对方兽人如果真的不懂看形势,想要用武力解决,他们难道就怕吗?要论心思狡诈,手段狠辣,这些人在他面前还不够看。哪怕对方兽人多出他们许多,他依然能把他们都收拾了,族巫族长以及亚兽就是他们最大的弱点。这也是为什么敢带他们回来的原因。不管诺是真的看出了他的能力,还是只凭着一股豪勇之气,不怕惹急对方说出那一番话,都是值得赞赏的。在自己的地盘上都被人欺了,以后的路还怎么走下去?
  等里面的事解决了,百耳便让角和漠轮流领着自己的小组进阵中杀兽,至于怎么分配,他们自己安排。部落兽人们吃过东西后,也被要求进阵清兽,他们自然不会拒绝,毕竟如果不趁此机会多捞点猎物,以后只怕要到外面去打猎了。
  百耳这回没参加。他的兽刺在落进那个虫怪肚子里的时候就丢了,也就是说他现在根本没有合适的武器。因此他找到了打磨石器很有一手的老拓,想让他帮自己打磨出一件趁手的兵器。
  刀剑什么的都不太现实,石制的锋利和耐用程度都不够,哪怕只是用一时。
  “你看这个好不好?”老拓拿出一样东西。
  百耳一愣,随即眼中射出狂喜的神色,他伸手接过那个弯月形的东西,怀念而珍惜地摸过打磨光滑的木背以及兽皮做的弦,然后尝试着拉了拉,确定足够坚韧后,才拿起一根石镞箭走到洞外。
  开弓,上弦。就听咻地一声破风尖啸,一头正在阵里横冲直撞的长角兽动作蓦然一滞,然后嘭地一下倒在了地上。
  做出弓箭的拓,以及在旁边休息正好奇着百耳手中拿的是什么东西的山洞兽人看到这一幕,都惊愕地瞪大了眼,怀疑自己眼花了。倒是漠第一个反应过来,蓦然从地上弹起,一溜烟窜了出去,不片刻便把那头长角兽扛了回来。
  众人围了上去。就见百耳刚刚射出去的那根石镞箭正横穿过那头长角兽的脖子,稳稳地插在上面。不像兽人扑猎时那样鲜血淋漓,惨烈残酷,很干净利落的一下,便将一只发狂时能顶穿兽人肚子的长角兽给结果了,连多余的血都没出。
  百耳走过去,将箭抽了出来,虽然他原本是想射眼睛的,由眼穿脑,没想到竟射到了脖子上,但是并没有为这个结果而感到遗憾。因为没有尾羽,箭射出后的平衡性和稳定性都会受到一定程度的影响,只要他多熟悉一下,再用内力控制,以后想要百发百中也不是难事。不过这样的弓箭要给兽人们用,可能就需要再改良一下了。
  “百耳,我能试试吗?”漠目光灼热地看着百耳手中的弓箭,一副心痒难耐的样子。其他兽人脸上也露出渴望的神色,只有短臂兽人眼神黯然失落。
  百耳将弓箭扔给了漠,便不再管他们,而是跟拓讨论起还需要改良的地方。比如弓的材料选择,比如弓臂木材的长宽厚薄对命中率的影响,比如在弓臂内外垫上一层磨薄的兽角和兽筋以增加弓臂的弹力和承重力,还有箭的制造等等,当然这些都是让拓在他离开之后再琢磨的,而在这之前最紧要的却是做出大量的箭。打磨石箭头是来不及了,因此只用木头削制就好。
  因为做过一次,拓对于这些建议更容易领会,显是见到了弓箭的威力,他制做弓箭的热情空前高涨,百耳一说完,转头就跑回了山洞,招呼着瓦和罕开始收集合适的木料,三人一起动手,务必要在百耳离开前做出足够用的箭来。
  百耳和拓说话时,旁边就不时传来一阵阵嘲笑和起哄声,说完话回头看时,才发现这时弓箭已落在了半聋的修手里,于是走过去指点他怎么使力,怎么瞄准,结果修还是失手了。
  射箭不是一蹴而就的事,百耳倒没觉得怎么,拍拍修的肩安抚了几句,反倒是修不好意思地红了脸,然后又被其他人轰了下来,换了别人上去。
  百耳又指点了两个,便将不能射箭的允带到了一旁,提到自己要去换盐的事。
  “我打算带角和漠去,你和诺留下。”百耳说出心里的安排。
  “你把诺带去吧,他能探路,而且警觉性也高。漠和角心眼太大,对人没防备心。”允思索了一会儿,才说。
  “不用。现在还是兽潮,探不探路已经没有影响。”百耳摇头,这些事他早想好了,“而且有我在,不怕他们玩出花样。但是山洞里,族长和族巫可能会有一些动作,你和诺在,我才能放心。”
  允没有反驳,早在昨天族长对着漠说话,却看都不看一眼百耳的时候,他和诺就看出来了,族长和族巫容不下百耳,也容不下他们这些残疾兽人。但是在四周都是虎视眈眈的野兽的时候,哪怕他们已经后悔,也没有办法不去管部落的人,只能把他们带回来。如今百耳一走,也不知道那些人还会闹出什么,论人数和武力,他们终究还是弱了许多。
  “不要让任何一个人受到伤害。如果出现最坏的结果,你们只需要抓住一个人就行。”百耳压低声音在允耳边说出抓住人后怎么做必会让对方屈服的办法。
  允听着,脸上不由露出惊骇之色,垂在身边的手都有些抖了。
  百耳只做没看到,“有的事不一定要真正做,只需要让对方心里产生忌惮就行。但是该狠的时候就一定要狠,稍一犹豫就有可能害死你自己,以及你重视的人。”他只能提点到这里,还有许多情况需要他们自己去应对,只要他回来时他们还活着,就行了。部落里的人如果老老实实的倒也罢了,如果真做出什么事来,定会让山洞里的所有人寒心,这正是他想要的。他可不想以后有事没事还要为一些不相关的人费心劳命。
  见识过弓箭的厉害之后,不止是山洞兽人感兴趣,部落里的兽人也很跃跃欲试。只是弓箭是百耳的,部落兽人们跟百耳的关系那可真算不上好,开口相借实在有点为难,但是男人对于武器的爱好,是可以跨越一切障碍的。最终,这个艰巨的任务还是落在了图的身上,谁让他脸皮最厚。
  对于这个,百耳倒不会吝啬,在图的要求下,给他们示范射杀了只恰巧从天上飞过的枭兽,登时让兽人们有如获至宝的感觉。要知道,以往在打猎中,兽人们最郁闷的就是遇到天上飞的东西,常常被抢走辛苦猎到的猎物,除了怒骂外什么都不能做。如今有了弓箭,登时让他们看到了一雪前耻的希望。于是能做出弓箭的拓就成了炙手可热的人物。至少,以后他的安危就不用担忧了,如果遇到危险,肯定有不少兽人会抢着保护他。
  而图则从弓箭,长枪,还有阵法,看到了一个从来没有接触过的更广阔的天地。
  身为部落第一勇士,换盐之行他必须参与。临行前,他找到了那侬。
  “那侬,等我回来,我们就结成伴侣吧。”当着众人的面,他说,眼神一如既往的灼热,并充满期待。
  那侬并没有像以往那样马上拒绝,而是沉默下来。
  那一瞬间,图原本平静无波的心仿佛被人用手指撩拨了一下,微微有些颤动。那时他想,如果那侬答应,那么自己以后就只对他一人好,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子,做出多么不好的事。只因这一趟出行,谁都知道他们可能永远也回不来,就算回来,也有可能受伤残疾。而那侬如果在这时答应他,不管是真情还是假义,图都愿意为他认真一回。
  但是那侬终究还是没抓住这个让人对他死心踏地的机会,又或者说,他觉得围绕着他的兽人们早就对他死心踏地了,根本不需要他再付出一些他不想付出的东西。
  “这事等你回来再说,路上小心。”既不接受,也不拒绝,还不忘说上一句关心的话,让人觉得自己似乎有很大希望。一直以来,他就是这样吊着兽人们的胃口,让人想要要不到,想舍舍不得。
  看他已转头去跟其他亚兽说话,眉梢眼角隐隐含着一丝得意,图刚刚有些软化的心再次冷硬如铁。
  “走。”他看向素来淡漠的萨脸上难以遏制地浮起怒气,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并不在意。有的人自以为将别人玩弄于股掌之上,却不知自己在别人眼中也不过是一个玩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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