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九章 既生瑜何生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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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淳于澈不再说话,垂眸看着掌纹,他的一生,说来话长,可谁的命运不是复杂离奇,百转千回?
  他虽特殊,也不是最孤单的。
  这世上最寂寞的人,莫过于遭受众叛亲离,五伦俱灭。所幸他还未看到这样的人。
  “我该做些什么?”淳于澈听着慧觉方才的话,反思这句话。他有很多事要做,先要去巴蜀之地察看那里的情况,而后要去华山寻找尘雪道长解除子佩身上的封印。
  可慧觉又让他想一想祖逖的事。关于杀破狼的局,他早放弃了。如今三星中陨了两颗,只剩下祖逖这颗破军星,又能如何?
  放他出去,也是不妥,留着他,又是浪费人才。
  “祖逖这人若能收为己用,对你也是助益,你就算不举事,多一个部下效忠你不好么?”慧觉提议道。
  “当初我想过放他一条生路,可却从想过收他为己用。”
  “这是为何?你怕他记仇?我想他最大的仇人该是皇帝,他跟他师傅替皇帝卖命,可最后还不是给朝廷给剿灭了。伴君如伴虎,还真是没差。你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顶多是他刺杀你不成反被擒住,你还留了他一命,也算网开一面,留有余地。他为何就不能认你做主子?”
  “祖逖这人忠诚不二,也是侠肝义胆之辈,我若放过他,不必担忧他恩将仇报,转身过来加害我,可是我怕他会被有心人利用反倒给天下埋下了一个隐患。只能一直把他留在地牢之中。”
  “他有那么忠诚?一辈子只认一个主子?”
  “此人意志坚定,不可动摇。我曾是他的对头,即便如今不是了,可有过结,他也极要面子,怎会低声下气的为我驱使。”
  “你可以玩些心计,让他对你感激涕零,报效于你。”
  “你说有什么心计好玩的?他身边也没什么亲友,我能玩什么心计?”淳于澈想了想,笑道:“我唯一的法子只能是放他一马,让他自由。可你真有把握,他会返归回来么?”
  “就这个法子么?”慧觉也没把握,有些悻悻。
  “当年我若是能够救下他的师傅,或许他会念这个恩情。而我连他的师妹都保护不好,他不怪责我已是大度了。”
  “诶?那你打算怎么处置他?留着也不是,放了也不可。”
  “先搁着罢。”淳于澈也迟疑道。
  “菜都凉了,你再搁着。”和尚郁闷。
  “他可不是我的菜。”
  “啧。你圈养了那么多年,还没想法,也是真的清心如水。”
  “我们能不能说点别的?”淳于澈愈发觉得这个话题越扯越歪了,透着别的意思。
  “哪里奇怪了?”
  “没什么,可能……”淳于澈想到京城里最近发生的事,挑了件最新鲜的说道:“听说婺女兵里的一个女队长跟一个吐蕃艺人私奔了。”
  “你会关心这种风花雪月?”看来你也没静心如水。和尚暗笑,后来又觉得哪里不太对:“等等,你说那个吐蕃艺人是谁来着?”
  “她叫阿兰。”
  “那不是救济堂的主人么?”
  “是啊,我很奇怪,一个吐蕃人为何要救助七玄难民?她这不分国限的善心当真让我汗颜。”淳于澈自愧弗如。
  “这事我也听闻过,这个阿兰济生堂救济百姓,算是桩脍炙人口的好事。但她怎么会跟婺女兵扯上关系?还有你说私奔又是怎么回事?”
  “这里面的故事,我也不大清楚。她们究竟发生过什么事,也只有当事人知道了。”
  “没头没尾的事,说得人犯糊涂。”
  “但我有预感,此事还未完。”
  “别是会扯上你罢。”和尚随口道。
  “若是关乎太多人的利益,我会插手。”
  “这小两口的事,能关系到多少人,诶?这个女队长有什么来历么?”
  “她是凌明钰的徒弟,总督府的监司。”
  “那么有来头。我还以为是一个无名小卒。”
  “便是她有来历,我倒是关注起了此事。”
  “凌明钰居然有徒弟,还是头一回听过。”
  “一个记名弟子,也就这么个徒弟罢。”淳于澈寡淡的笑道:“你不知道也是常理,可能有个人也不曾知道过。”
  “可惜了。”慧觉想到那个惊才绝艳的人,还是惋惜道:“他要是还活着,如今可不得了了。”
  天妒英才。
  淳于澈情绪也低落,他与凌明钰的恩怨纠葛,万分复杂,敬佩之余难免有种既生瑜何生亮的感慨。
  人都不大乐意见到与自己相似的人,故而有那样的话,你讨厌一个人,必然是对方身上有你相似的东西,这便是源于自私。
  而相似的人,又何止是淳于澈与凌明钰这一对?
  “你为何要针对她?”
  “你问这个,是想知道我与她的恩怨?”
  “我不该问得明白点,不然我要是上了你的套做傻事,不是侮辱了自己的脑子么?”
  “可你必须顺从我的意思去做,这事你是没得选择。”
  “好吧,我是为了妹子不得不答应你的条件。可我还是想知道,你为何要处处跟那位狗屁大小姐过不去?”
  “这不关你的,不要多问。”
  “可你得让我有个相信你的理由。你都不告诉我你跟她的恩怨,我怎知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的目的很简单,她若是死了,你的小妹就自由了。”
  “那你得到了什么?你为何要帮我?”
  “帮你,不如说我是借刀杀人。我是成全自己。”
  书斋里的书籍摆放得很杂乱,那个披泻着长发的女子正整理着古卷,厚重的竹简压在她的膝头,衬得她的双腿愈加纤细。
  “你跟她有什么深仇大恨,为何就要她死?”郭有珍看这个楚楚可人的姑娘,对她那阴毒的心思大为迷惑。
  今日她接到一封匿名信,信上所言:事关令妹之事,请速来赴约。
  她便想也不想,来了这间名不经传的书斋。这里地处偏僻,已出了赤昀城,寻常人不会踏足这里,也算是隐居的好地方。
  第一眼见到这个满身书卷气的女子,她大为惊讶,不由自主的对这个温文尔雅的姑娘起了好感,可这斯文俊秀的女子在寒暄过后,便挑明了意思:“郭姐姐愁眉不展,想来是为了令妹的喜事而烦忧。你应该不知道她为何要嫁给上官桀,我可以告诉你缘由。”
  郭有珍也不想其它,立马追问道:“她到底是为什么犯着糊涂?”
  “她这是为了救人。而她想要救的人便是卫府里的大小姐卫初晴。”
  “果然还是因为那个狗屁大小姐的事。可她救人归救人,为什么要嫁给上官桀?”郭有珍咬牙切齿了一会儿,又想不通这件事。
  “上官桀手里有解药,而卫大小姐深重剧毒,正需此药解救。于是令妹只好委身于他。”
  “可恶!”郭有珍暴怒,当下砸桌板怒火冲天:“我找那个阴险狡猾的老头算账去,太不要脸了,居然用这个要挟我妹子。堂堂宰相居然如此卑贱下作。”她好歹也是做过江洋大盗,大姐头的脾气一上来,杀人也是小事一桩。
  “你要去杀人。”娉姈看到她如此激动,心里的预判愈加肯定,慢条斯理道:“你是得杀一个人,可还不能是上官桀。”
  “那我要宰了谁?”郭有珍双眼冒火,反问道。
  最该死的人,还能有谁?
  “你该杀的人是卫初晴。”娉姈垂下了眼睫,淡淡道:“你要量力而行,不可冲动冒失。上官桀你惹不起的,你杀不了他,何必去白白送死,这不仅不能成事,反而会拖累你的小妹。”
  这句提点,让郭有珍立马惊醒。她忽而想到了这个看似无辜的女子也不是什么好人,她明摆着是不怀好意。真是被这妮子的表象给欺瞒了。
  “你是想要利用我。”
  “不然我怎会找上你。”娉姈敷衍的笑道:“我不是好人,不做无谓之事。对你,我是有目的的。”
  “你想让我杀那位姓卫的大小姐。”
  “可我能够让令妹回心转意,不跳那火坑。为着自己唯一的血亲,你不会不答应我的条件。”娉姈有恃无恐,伸手抚着颊边的长发,模样依旧清纯无害。
  “可那位大小姐本事很高,我武功不如她,心计也不如她,怎么下得了手?”郭有珍觉得宰了那个上官桀还有胜算,就是杀害朝廷命官的罪名,着实够呛,还会拖累自己的妹子,便不敢冲动行事。
  “你可以。她对你不会存什么防备心,你可以暗算她。”娉姈拿出一瓶药葫芦,捏在掌心里,眼里带着锋芒:“这本是解她身上灵蛊的解药,可经人再次炼制,加入了曼陀罗,她若是服用久了,便会神志不清,神志会癫狂。那个时候,随便一个人便可以取了她的命。”
  “你不必亲自动手杀她,只需让她服下这个药便可。她逃脱了我的钩吻之毒,可灵蛊之毒一直牵制着她。她不会不接受这瓶解药,她也会相信你。”
  郭有珍浑身一震,心里发憷,忍不住道:“好毒的心思。”
  娉姈摇头,并不赞同道:“我这也不算毒。”她抚着发鬓,拇指与食指按着太阳穴,曲肘抵着桌案,轻嘲道:“比起我爹,还略输一筹。”
  “你爹又是何人?”那岂非更可怕。郭有珍提心吊胆,这对父女保不准还有什么阴谋诡计,真是祸患。
  “上官桀。”娉姈毫不保留道:“我便是那个他丢弃在乡野里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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