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出峨眉我为锋 第3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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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七奇道:“你都说不能吃,如何还要买?”
  扈大牛道:“此蛇遍体剧毒,唯有蛇胆可用,只是不知死了多久,若是时间太长,胆液凝结,便无用了。”
  那猎人连忙道:“不长、不长,两个时辰也还不到,我和我兄弟发现时,它还挣扎未死,是我怕它毒性太烈,这才戳死了它,立刻就赶来了城里。你若要时,须给我五两银子!”
  金明珺瞪起眼道:“你穷疯了,一条蛇卖我们五两银子?我们不要了!”
  叶孤鸿忽然接口道:“好,我给你十两,不过你要带我去你抓蛇的地方!”
  那猎人大喜,连连点头:“好,好,我带你去。”
  金明珺立刻从包袱里摸出十两银子,递给猎户道:“算你运气好,遇见我师弟这个财主!”
  第76章 怪人求胆,清梦星河
  金明珺摸出一个元宝,正要递给猎户,忽听一人叫道:“姑娘且慢!”
  那猎户一听,唰的夺了元宝收进怀中,扭头看向说话者,警惕道:“你待怎地!”
  那人方挤入人群,见猎户已收了钱,一跺脚道:“哎呀!罢了。”
  便冲金明珺抱拳一揖,满脸恳求之色:“姑娘请了。此蛇于在下实有大用,不料被姑娘抢先购得,在下愿意出纹银五十两,请姑娘转让于我,不知可否?”
  猎户一听,顿时露出后悔之色,忙不迭摸出银子递给金明珺:“我不卖给你了,银子还你!”
  金明珺双目一瞪,唰的抽剑在手,一拨一划,拨得那怪蛇肚皮朝天,唰的划开了一条口子,随即剑尖探入蛇腹一挑,一枚深紫色、鸡卵大的圆球呼的飞在半空。
  金明珺本待伸手去接,不料那蛇胆一出,腥臭之气四溢,她连忙缩手,横剑一拨,蛇胆便飞向了扈大牛。
  扈大牛手忙脚乱接在手中,臭味钻入鼻中,忍不住干呕一口,屏息叫道:“大家等等我,我去旁边买壶烧酒炮制一番。”扭身匆匆而去。
  金明珺还剑入鞘,双手叉腰,凶巴巴对猎户道:“本姑娘真金白银买下的东西,伱要来抢么?”
  那猎户见她剑法如此利落,哪里还敢吭声?
  金明珺见状,露出得意之色,看向那要买蛇之人:“喂,我们可不是坐地涨价的奸商,此蛇我们只要取胆,其余的四十两银子卖你便是。”
  莫七惊呼道:“罢了!哪个儿郎有福,娶了我们金师妹,何愁家业不能兴旺?”
  那买蛇之人摇头无奈,长叹道:“姑娘,在下欲求此蛇,正为蛇胆,似这蛇肉遍体是毒,在下又不害人,要他何用?”
  金明珺听罢大失所望,悻悻然道:“那只好算你无福,也算我没这财运。”
  叶孤鸿见这人说蛇肉有毒,与扈大牛所言一般无二,显然也是了解此蛇的,又见他神情惶急,忍不住道:“这位兄台,不知你要这蛇胆何用?”
  一边说,一边细细打量对方几眼。
  这人约莫二十七八年纪,形容清瘦,浓眉高鼻,留着三绺胡须,秀气之中亦有几分英武,穿着一件极为宽大的长衫,款式为时下所未见,大约是他自家缝制的。
  衣服下摆墨迹淋漓,画着一丛兰花,虽只寥寥几笔,却是形神具备,一眼望去,似乎竟能闻到幽幽清香。
  唯一让人看不顺眼者,便是此人虽瘦,却有一个大大的肚子,显得十分碍眼。
  听叶孤鸿问他要胆何用,男子眼中又生出希冀之色,连忙抱拳,急急道:“这位兄弟,你听我说,这种蛇极为罕有,原产于身毒国,在当地称为‘菩屈蛇’,乃是梵语剧毒、大力之意。此蛇浑身皆毒,唯有蛇胆乃是一桩异宝,食之可添力气、亦可解诸蛇之毒,在下有一位知己,被毒蛇噬咬,危在旦夕,正待去城外密林中寻觅此蛇,猎获蛇胆救它,可是此蛇敏捷无比,此行殊无把握,恰好听说这里有猎人贩卖,急急赶来,不想恰被你的同伴买去。”
  叶孤鸿先前见此蛇时,想起灭劫曾和他说过的一段武林旧事,此刻听此人细说此蛇来历,心下再无疑处。
  扭头对金明珺道:“师姐,人命关天,况且这位兄台甘为朋友冒险猎蛇,正是我辈中人,这颗蛇胆,我们让与他吧?”
  金明珺眨眨眼,温柔笑道:“你问我做什么?本来便是你要买,我才买下,自然由你做主。”
  叶孤鸿喜道:“师姐果然心地善良!这位兄台,随我们来。”
  他看见扈大牛站在街对面一处酒店里,当即带着众人行去,那买蛇之人大喜,紧紧跟着叶孤鸿走去,围观的百姓们见没了热闹看,也就此四散。
  众人没走几步,忽听黎彩霞“啊哟”一声,惊奇道:“这个人倒有趣,如何把我师姐名字写在衣服上?”
  莫七连忙看去,也不由啧啧称奇,叫道:“奇了,峨眉女侠的名讳,这厮何处得知?竟还大剌剌写在自家衣服上?”
  那买蛇之人听了不知所云,叶孤鸿拉住他站定,顺着众人目光,伸头看向他背后,却见此人背后衣服上,两行草书入龙飞蛇走,写的乃是: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黎彩霞拉着魏锦宜小声议论:这个叫星河的是谁?为何我们师姐竟要压着他?
  苏清梦则满脸羞红,摆手嗔道:“你们都不要胡说了,无非是巧合罢了。”
  莫七怪叫道:“哪有这般巧的?他怎么不写满船声谷压星河?”
  殷六和季筱蓉亦凑在一处窃窃私语,眼中都是惊奇、有趣之色。
  叶孤鸿看了一愣,心想这两句诗,我在前世听过啊!不少人还用这个做签名哩,莫非竟是眼前这人所写?
  忍不住问道:“兄台,你背后两句诗,乃是何人手笔?”
  那人被叶孤鸿拉住,急得跺脚道:“兄弟,且待救了我的知己,我们再细说如何?”
  苏清梦也道:“师弟,救人重要,其他事打什么紧。”
  叶孤鸿压下好奇,点头道:“说的也是,先救人吧。”
  众人来到酒店门口,扈大牛正用刚买的烧酒冲洗双手、蛇胆,那腥臭之味吃酒一洗,淡了许多。
  叶孤鸿道:“大牛哥,这位兄台朋友为毒蛇所伤,急需这蛇胆救命。”
  扈大牛吃惊道:“咦,你认得这‘菩屈蛇’?”
  那人亦吃惊道:“咦,阁下也认得么?了不得,当真博学多闻!在下乃是无意中从佛家典籍中翻见。”
  扈大牛道:“我是师父所传,因而得知。这胆能增力气、辟蛇毒,算是一桩异宝,不过救人要紧……”
  说着将掌心蛇胆递出,那人大喜,口中不住道谢,忙不迭接在手中,另一只手在怀里一掏,掏出老大一只肥猫,生得肥头大耳,小眼圆腮,遍体毛色斑斓,有黄、白、黑诸色,却是一只三花。
  莫七奇道:“不是说那蛇肉有毒么?如何做得这道‘龙虎斗’?”
  那人怒道:“什么‘龙虎斗’?此乃我在人世间唯一知己阿花,你难道想要吃它?”
  那三花肥猫亦挣扎着抬头,有气无力冲莫七道:“喵尼玛呜!”
  它叫声古怪、尾调悠长,苏清梦惊喜道:“啊哟,这猫儿竟会骂人!”
  金明珺、扈大牛却是齐声叫道:“你这厮说了半天,却要把这蛇胆救个猫儿?”
  那人似怕他们反悔,飞快把蛇胆塞入猫口:“快吃快吃,吃了就能活了。”
  那猫倒也通晓人性,不顾蛇胆腥臭、酒水呛辣,啊呜一口,便把蛇胆吞入腹中,旋即歪着头、斜着眼,看向金明珺、扈大牛,神情挑衅,似乎在说:“怎么?你家猫爷不配吃么?”
  “最后不知天在水”一诗,作者唐珙,字温如,生平不详,生卒年不详,《全唐诗》收录了这首诗,并说他是晚唐人,但据考证,他主要生活在元末明初时期。
  第77章 湘君白发,一往豪情
  金明珺同三花对视片刻,摇头道:“这猫长得好丑。”
  那猫翻个白眼,眼珠翻上去不下来,就用两只细细的白眼珠看着金明珺。
  气得金明珺暗暗手痒,不快道:“喂!你花五十两银子买蛇胆,只为给它吃?这丑猫,五钱银子都能买上几窝。”
  那人抱紧了三花,辩解道:“它虽不是人,却是在下在这世上唯一知己。别的不说,便是这次被蛇咬伤,也是为了救在下的缘故。刚才同姑娘说愿出五十两银子,是因为在下只有五十两银子,不然便是五百两、五千两,只要能救它命,亦是情愿心甘。”
  莫七听了赞道:“它为了救你才被蛇咬伤么?这般说来也算是一头义兽,便是换了我,也要倾家荡产救他。”
  那人点头道:“黄金白璧买歌笑,一醉累月轻王侯。海内贤豪青云客,就中与君心莫逆!”
  莫七文化底子不如殷六,听了半知半解,疑惑道:“这是……好话吧?”
  叶孤鸿笑道:“这位兄台念得是李太白的诗句,意思是,钱算个屁,权算个屁,听曲喝酒才是正经,世间好汉虽多,我看你最顺眼!”
  莫七大喜,笑容满面道:“我看这位兄台也是极顺眼的,伱看他怀里揣个猫儿,多么有意思?我便想不到在怀里揣只猴儿耍子,只此一点,我便远不如他。兄台,在下武当莫七莫声谷,愿请教高姓大名!”
  那人吃惊道:“竟是武当莫七侠当面?哎呀,失敬了。在下姓唐,单名一个珙字,本是会稽山阴人氏,因得罪了元廷,不得以背井离乡,逃走在江湖上。却不知这几位朋友如何称呼?”
  殷六等人听他说“得罪元廷”,也不敢小觑,各自通了姓名。
  唐珙一见都是正派子弟,好生敬仰,连忙把肥猫揣回怀里,拱手道:“失敬、失敬,不料今日如此有缘,竟得以结识武当、峨眉诸位名侠,又承蒙诸位助我救了阿花!这正是相请不如偶遇,唐某欲小坐一东,与诸位把酒言欢,不知可有这个福分?”
  金明珺却盯着他道:“咦,你刚才不是说你只有五十两银子了?”
  唐珙一愣,点头道:“不错,一文不多、一文不少。”
  金明珺嘿嘿笑道:“你这五十两,不是用来同我买蛇胆的?如今蛇胆给了你,银子便要给我,银子既给了我,你拿什么请我们喝酒?”
  叶孤鸿听了啼笑皆非,正要说话,却听唐珙哈哈大笑,自信道:“区区酒钱,何足道哉?”
  说着往袖子里一摸,摸出一卷纸,抽出一张展开了,宽二尺、长四尺,乃是一张标准的四尺整纸。
  对莫七道:“莫七侠身材魁梧高大,劳驾替我拿一拿此纸。“
  莫七不明所以,双手捏着纸上端举起,那纸瀑布般直垂下来,。
  唐珙又从袖子中摸出几支半秃不秃的毛笔,几块干巴巴的颜料,就取方才扈大牛用剩下的烧酒,化的颜料开了,一块块都捧在左手上,右手执笔,蘸了颜料,望那纸上便画。
  只见他右手一把毛笔,各于左手上蘸取不同颜色,在五指间飞快流转,这里画一笔、那里画一笔,不多时,一丛盛开的牡丹之下,一只胖乎乎三花端坐,举起一掌,眯着眼睛,正自吐舌洗脸,端的是活灵活现,形神俱足!
  唐珙画罢,又别取一支笔,舌头上添得湿润,就手在旁边写下一首诗来,写的是——
  “觅得狸儿太有情,乌蝉一点抱唇生。牡丹架暖眠春昼,薄荷香浓醉晓晴。分唾掌中频洗面,引儿窗下自呼名。溪鱼不惜朝朝买,赢得书斋夜太平。”
  殷六看了连连赞道:“好诗、好字!端的是好!”
  唐珙书罢,题了名姓、日期,收起笔来,就把残酒洗了手,接回这副画儿笑道:“看唐某去弄酒食!”
  说着满脸自信,昂然入了酒店,呼道:“小二哥,请你们东家来,在下有桩买卖同他谈一谈。”
  小儿见他神情,不敢小觑,连忙请了自家东主出面。
  唐珙把画儿展向他,笑呵呵道:“东家,在下要招待朋友,不巧囊乃乏钞,欲用这副灵猫牡丹图,换你一桌宴席,可能使得?”
  那东家凑近看了两眼,连连摇头,嗤笑道:“且不说你这猫儿画的这般肥,怕连老鼠都难捉到,只说‘猫来穷、狗来富’这话你可知道?我这里开门做买卖,求的是宾客来四海、财源达三江,买你这猫儿画,难道嫌自己生意太好不成?去、去,不换,不换。”
  说罢伸手一推,把唐珙赶了出来。
  众人见他潇洒自信而入,狼狈踉跄而出,都不由看傻了眼。
  唐珙面红耳赤,咳嗽一声,强装无谓道:“罢了,这店家不识货,我们换一家……”
  叶孤鸿哈哈一笑,伸手接过画儿来,笑呵呵道:“唐兄谬矣,这些商贾只知将本图利,周身能有几根雅骨?你这诗画风雅无比,俗话道,货卖识家,正该卖给小弟这般雅士。我瞧你这副画极好,至少值得五十两银子,金师姐……”
  金明珺难得的冲师弟瞪眼道:“师弟,他买蛇胆的五十两还不曾给我,颠倒咱们再送出五十两去?都说师父不会算账,师弟你可真是师父的亲徒儿!”
  说着忽然想到一事,四下望望,一跺脚道:“哎呀,那猎户叫卖五两的蛇,你要十两去买,说好让他带咱们去抓蛇的地方,方才跟着这家伙救那胖猫,那两个猎户却趁机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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