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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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来她猜得没错,这女人就是为了重新接近萧逸才回到西京的!如今她的计谋算是成功了一半。
  徐雅眼底悄然掠过一抹阴霾。
  瞧着吧,她绝不会成功,她也不会允许她成功的。
  徐静没猜错的话,方才萧逸请余夫人到厢房里商讨事情,说的就是让她进行验尸这件事。
  古代讲求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大部分人都无法接受自己的亲人被解剖,何况是爱女若命的余夫人,徐静先前解剖的尸体,要不是身份不明的尸体,要不就是萧逸出面帮她摆平了死者的家属,她才得以解剖得毫无心理负担。
  萧逸怎么说服余夫人的,她也大致清楚,余夫人虽然疼爱王五娘,但比起保住王五娘的尸首,对她来说更重要的事情是找出杀害王五娘的真凶,余夫人不是顽固不化的人,相反,她很理智,十分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这才应下了让她验尸这件事罢。
  果然,余夫人没让其他人和他们一起进到厢房里,走到厢房里面后,便转身,意味深长地看了徐静一眼,道:“徐大夫果然不是普通人,倒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了。”
  徐静也不知晓萧逸跟她说了多少关于她的事情,只笑笑,道:“余夫人过奖了,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夫,因缘巧合识得了验尸之术,我会来到这里,冥冥之中也许正是王五娘对我的指引。”
  徐静最后这句话显然说到了余夫人心坎里,余夫人眼眸微红,转头看着静静地躺在棺木里的王五娘,咬牙道:“对啊,这孩子定然也不甘心那个杀害了她的人这般逍遥法外。徐大夫,接下来就拜托你了。
  我已是按照萧侍郎的吩咐,遣人帮你准备验尸要用的东西,一会儿就会送过来。”
  徐静微愣,不禁看了站在她身旁的萧逸一眼。
  这男人做事还是很周到的。
  萧逸从进来至今,终于有机会和徐静说话,事实上,从方才起,他就一直在看着她,此时见她终于舍得给他一个正眼,嘴角微微一扬,低声道:“这两天,可有发生什么事?”
  徐静立刻就听出来了,他在关心她这两天可有受到什么伤害,不禁嘴角微弯,道:“除了被掳进来那会儿,什么事都没发生,余夫人在待客上还是很周到的。”
  她也没有说谎,除了不让他们离开,余夫人在衣食住行上完全没有委屈他们,至少徐静是这样觉得的,毕竟她在生活质量上没什么追求。
  她在这个世界的朋友不多,这会儿见到萧逸这般关心她,还是很高兴的。
  萧逸早在进来的时候就暗中观察了她一番,见她没什么大碍,心头已是松了些许,此时听她这般回答,向来冷冽的黑眸不禁柔和了一霎。
  徐静却看着他,有些欲言又止。
  说实话,她觉得萧逸问题才大,方才她就发现了,他进来时脸色微微发青,嘴唇也没有平日里红润,这些细微的变化普通人可能很难察觉,但她作为一个大夫,对这些变化自是很敏感。
  她刚想开口询问一两句,厢房外就传来周嬷嬷的声音,“夫人,老奴把萧侍郎要的东西都带过来了。”
  余夫人立刻道:“拿进来罢。”
  周嬷嬷便带着小桃和牡丹走了进来,只见她们三人手中都拿着东西,周嬷嬷拿着两个叠在了一起的空托盘,小桃手上拿着一个铜盆,里面放着满满的苍术和皂角,牡丹手上则拿着一个本子和一支炭笔。
  几人把东西放下后,又有两个男仆搬了张长方形的单人木板床进来。
  厢房不大,在放了一台棺木后,就容不下多少人了,余夫人让他们放下东西后便退了出去。
  徐静自是知道,这些仆从拿进来的东西都只是验尸的辅助工具,最重要的东西还没见到呢,不由得看向萧逸,眉微微一挑。
  萧逸黑眸微带笑意,把一直背在身后的手伸了出来,却见他手上分明拿着一个素色包袱,道:“你验尸的物什,我托人从安平县带过来了,你看看全不全。”
  徐静眼眸一亮,接过包袱打开一看,满意地点了点头,便熟练地带上了手套和验尸时专用的面罩,穿上了防护服,点起苍术和皂角,并把一张白布铺在了仆从们搬进来的木板床上,把两个托盘分开放置,随后把包袱里的解剖刀等物都放在了其中一个托盘里。
  做完这一切后,她看了萧逸一眼,道:“劳烦萧侍郎把死者搬过来。”
  余夫人完全掩不住脸上的惊愕,直到这一刻,她才真正相信了萧逸没有骗她,这徐大夫,当真是一等一的验尸好手!
  不是她不相信萧侍郎,她若是不相信,便不会应下这件事,只是她潜意识里,总觉得这么一个年轻的小娘子竟然会验尸这件事,有些不可思议罢了。
  因为这厢房里只有他们三人,只能让萧逸做她验尸时的临时助手,然而萧逸没有立刻照着徐静说的做,突然道:“那个包袱里还有半年前负责这个案子的仵作写的尸格,你可以用作参考。”
  尸格,也就是验尸记录,虽然余夫人把王五娘的尸体保存得很不错,但因为脱水和皮肤的变色,尸体表面的很多痕迹已是很难用肉眼分辨了,这时候能有这份尸格,自是一大助益。
  徐静工作时就喜欢和靠谱的人搭档,不禁无比舒心道:“不愧是萧侍郎,真是面面俱到。”
  方才,她其实已是看到了包袱里有一个卷轴,只是因为这个卷轴不属于验尸的工具,她虽然觉得奇怪,也暂时没当一回事。
  她立刻拿起那个卷轴,打开细细看了起来。
  从这份尸格的详尽情况来看,当初大理寺的人是很重视这个案子的,毕竟不管怎么说,死的都是王家的人。
  若不是王老夫人和谯国公匆匆把他们叫停,那个凶犯也许早已是落网了。
  这段时间,徐静也了解了,大楚的仵作在记录死者体表的伤痕时,喜欢作图进行辅助,这份尸格亦然,上面依照王五娘的体型画了一具简易的女子人体,分前后两面,再用红色的墨水把王五娘有伤痕的地方点了出来,并在旁边标明了伤口的情况。
  很是简洁易懂。
  图上显示,王五娘当初身上的伤痕主要集中在胸部、腰部、大腿、肩膀、手臂等地方,大多是被掐出来的淤青或者指甲的抓痕,确实如江二郎所说,这些伤痕,一些男女行了比较激烈的房事后可能都会有。
  徐静先前也经手过女干杀的案子,还不少,自是清楚,这种案子的受害者大部分都会有很明显的挣扎痕迹,例如肩部、背部、臀部和手肘处有十分明显的表皮剥落和皮下出血,便是受害者被侵犯时被绑起了四肢,臀部和背部这些会跟地面摩擦的地方总是会有伤痕的。
  然而,王五娘体表的伤痕,除了肩膀处有明显因为凶犯的大力镇压造成的大片淤青和背部轻微的表皮剥落,再没有别的伤痕显示,死者死前有过挣扎。
  而她的四肢也完全没有被捆绑的痕迹,她遭受侵犯的时候,也显然还有自己的意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结合王五娘的日录,她对被人侵犯这件事绝对是无比排斥的,这样的异常是因为凶犯是她认识的人,亦或是,她在被侵犯时发生了什么事?
  徐静一边想着,一边看了下去,在看到死亡原因这一栏时,微微一怔。
  第158章 尸体隐藏的秘密(二更)
  却见死亡原因这一栏上写着,死者是因为失血过多而死。
  然而,死者身上没有严重的体表伤,这失血过多又是从何而来?
  徐静快速看了下去,就见上面说的失血过多,是死者被发现时,下、体显然大出血,把整条裙子都浸透了,所以当时的仵作才会判断她的死亡原因是失血过多。
  然而,如果只是正常的房事,女子怎么可能大出血。
  更别说当时,死者很可能没怎么反抗!
  虽然也有可能是凶犯行事时没有经验没找对门,或者他有什么变态的折磨人的嗜好,但不管是哪一种情况,都会在死者身上体现出来,但这份尸格上显示,女子下、体有被侵犯的痕迹,但没有另外的肉眼可见的伤痕。
  问题不在体表,只有可能是在体内了。
  徐静很快有了想法,放下那份卷轴,道:“把尸体搬过来罢。”
  随即,在余夫人震惊不忍的目光下,徐静把王五娘的衣服都脱了,然后拿起解剖刀,动作利落地用t字形切开术,把面前的尸体切开。
  饶是萧逸先前已是给余夫人做过一些心理铺垫,余夫人还是有些无法接受,一把捂住自己的嘴,眼眸中已是盈满泪水,脚步不稳地后退了一步。
  也就是在这里的人是她,若换了旁的心思不坚定的人,早就被吓跑了。
  然而徐静和萧逸都在忙着解剖的事,便是感觉到她情况不对,也没心思管她。
  虽然这具尸体已是死了半年有多,但因着精心的保存,死者体内的脏器并没有腐败得十分严重,除了会最早发生自融的胰腺,其他器官都还能比较清晰地看清它的轮廓。
  因着心里的想法,徐静先探查了死者的腹腔和盆腔部位,当徐静把死者的宫腔切开时,她整个人怔了怔,脸色已是忍不住沉了下来。
  萧逸虽然对人体结构不太懂,但他一直关注着徐静的脸色,问:“可是发现什么了?”
  徐静抿了抿唇,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拿起一把镊子,夹起了一小块比男子大拇指还要大上一点的深褐色的软体物,用解剖刀分离了它和官腔内壁的粘连,把它放到了干净的托盘上后,才沉声道:“这是女子没有堕干净的胚物。”
  徐静这句话说得不算特别明白,但余夫人和萧逸都听懂了。
  余夫人脸色惨白,突然整个人发软,就这样坐到了地上,一直在眸中徘徊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不住道:“不,不会的,不会的……”
  徐静暗叹一口气,看着余夫人,心情也是说不出的沉重,“死者在遇害前,显然刚刚有过一次流产,只是流产不干净,体内还残留着没有清干净的胚物。也因此,她……在最后一次被侵犯时大出血,只怕这件事,凶犯和死者都没有预料到……
  我记得,死者身边的侍婢曾说,死者在去赏雪前,曾自己要求去庙里住上一段时间,我怀疑,死者是发现自己怀了身孕,才找借口到了庙里,找机会堕胎……”
  “不!”
  余夫人突然失了理智一般低吼,泪流满面道:“我不相信!为什么是我的珍儿?为什么?!”
  她嘴里虽然说着不相信,但看她的模样,她显然已是信了,只是无法接受。
  徐静暗叹一声,道:“虽然死者是暗中做这件事的,但她做得再怎么隐秘,也定然会有一些蛛丝马迹,何况流产不干净的话,死者会时常感觉肚子有疼痛感和下坠感,而且会有出血的现象……”
  这些事情,她身边的侍婢不可能没有察觉,只是没往流产这方面想罢了。
  余夫人却显然听不进去了,不停摇头喃喃道:“不可能的,为什么是我的珍儿,为什么……”
  萧逸也忍不住心情沉重,看向徐静道:“如果是这样,死者为何不反抗?她应该心知肚明,她当时的情况,若不反抗,只会九死一生。”
  当然,也有可能是死者当时已是绝望了,一个心灰意冷的人没了求生的欲望,也说得通。
  徐静摇了摇头,道:“我不知晓,但验尸还没结束,也许死者还有没有告知我们的事情。”
  说完,她便叠起心思,继续查看了下去。
  只是,别的地方,她都没有再找到明显的异样,最后,她小心翼翼地把心脏分离了出来,饶是见过她好几次解剖的萧逸,也忍不住微微蹙了蹙眉。
  先前的解剖,徐静都没有做到这一步,因为先前的案子,徐静在解剖时都有明确的目标。
  而这个案子,目前还有一些单靠外部的线索无法解释的疑点。
  她把死者的心脏放到了托盘上,用六刀法把心脏切开,霎时,她眼神一凝,伏低身子细细地观察四腔。
  却见死者的冠状动脉有明显的粥样硬化斑块,这是冠状动脉被堵塞的症状,且心机梗死灶附近有明显的出血和充血现象,这都是死者死前出现了心肌梗死的表现。
  难怪,难怪……
  这就能说通,为什么王五娘最后一次被侵犯时,没怎么挣扎了。
  可能是由于情绪过于激动和绝望,她突然发生急性心肌梗塞,在极度的痛苦下,她根本没有力气挣扎!就这样彻底离开了人世。
  这很可能,才是死者真正的死亡原因。
  这个可怜的女孩子,在人间的十六载,真是把所有最痛苦的事情都经历过了。
  徐静把她的判断与萧逸和余夫人说了,余夫人到底不是那般脆弱的人,听完徐静的话,她握拳的手用力得青筋暴起,突然满怀讥讽地大笑,“王家那个老虔婆还污蔑我的珍儿,说我的珍儿水性杨花,生性放荡,哈哈!哈哈哈!我就该把她也抓进来,让她给我的珍儿磕头谢罪!王家不配,它配不上我的珍儿!”
  徐静却忽地,道:“余夫人,你其实心里早就有了怀疑的人了罢,你可是觉得,做下这些事的人是吴三郎?”
  余夫人一怔,无力地勾了勾嘴角道:“你如何得知?”
  “从你的神态上猜的,但就算吴三郎不是真正的凶犯,你也不在意,因为你早就决定,最后不管能不能找出真相,都要拉着吴三郎一起去死罢。”
  徐静淡声道:“这样,如果吴三郎是真正的凶犯,你就达成了为王五娘报仇的目的,如果不是,武顺侯府因为这件事失去了一个嫡子,还被扣上了这么一顶脏帽子,定然不可能咽下这口气,很可能,他们会要求重审王五娘的案子,在武顺侯府的施压下,王五娘的案子被重审的几率会大大提高。”
  余夫人忍不住震惊地看向面前的女子。
  这女子,实在是远远超出她的想象。
  她静默了一会儿,讥讽地扬了扬嘴角,刚想说什么,就听她道:“不过,余夫人如今不用这么做了,我已是知道了凶犯是谁。”
  说完,她没再看余夫人再次变得震惊的神情,看向萧逸,“萧侍郎,我想到了一个找出凶犯的法子,只是,需要萧侍郎出面去做这件事。”
  等徐静他们从临水的厢房出来的时候,已是过了快两个时辰。
  他们刚出来,外头已是等得有些不耐烦的众人立刻紧紧盯着他们,陈曦沉不住气,道:“萧侍郎,知道、知道凶犯是谁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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