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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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辆赛车极速驶过,周韫的头发丝在空中凌乱,她废了好大功夫才从被尾气和夜风呛到的余韵里缓过神来。
  在她理清头发后,一辆红色奥迪R8 Spyder叫嚣着停在周韫面前,引擎停下的那一刻,铺天盖地的车迷声再也掩盖不住,差点将周韫长久以来冷静自持的外表击碎。
  “Him,你现在不应该在影棚的吗?”周韫绷着脸,看着跑车驾驶座上戴着墨镜一副桀骜不驯模样的男人。
  Him推动墨镜,露出自己一对又细又长的狐狸眼,他说的话也那么欠揍:“周经理,拍时尚杂志多没意思。”
  “怎么样,要试试吗,新改装的。”他的手指在空中打了一个飞旋,“嗖!速度超乎你想象。”
  周韫的手指点在他车窗玻璃上,淡淡评价:“这种设计很不安全,加速时超强的气压冲击容易震碎玻璃。”
  Him吹了个口哨,他稍微认真了些,摘下墨镜,说:“周经理还挺懂行,不过这样更刺激,不是吗?”
  周韫轻轻“嗯”了一声,“想继续开赛车?”
  “当然,你也是懂行的,肯定知道失去赛车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嗯,可以,去公司解约,你因为工作失职违约,要支付300万的违约费。不过我听说这也就是你叁场比赛的钱,光改装这辆车的钱都不止叁百万了,这对你来说不困难吧?”
  Him脸色一变,“周经理,你这是什么意思?”
  穿着正装的周韫,老实说在他看来有些无趣,可她的发言每每都能引起他的兴趣,Him正色说:“周经理,艺人的心情也很重要吧,我正当渠道放松还不行了吗?”
  “自你签约以来,因为个人原因错过杂志拍摄的情况已经不少于叁次了。”周韫板着脸看着Him,Him舔了舔上牙膛,笑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口香糖。
  他打开车门跨下车,周韫看着面色逐渐冷下去的Him,感觉他下一秒就要上来打自己了。
  Him不由分说地提溜着周韫的后衣领,打算将她塞到跑车的副驾驶座。
  周韫早年也学过一些防身术,对付Him这样空有一身蛮劲的年轻人,绰绰有余。
  就在周韫打算来一个干脆的过肩摔时,Him被人一脚踹开,身子撞在跑车上。
  啊,周韫看了眼英雄救美桥段的另一个主人公,果然又是许汶舟。
  见到意料之中的人时,周韫除了无奈,更多的其实是感到好笑,她顺着许汶舟的心意稍微靠后,躲在他身后。
  周韫拍了拍许汶舟的肩膀,问:“许总这次,是故意制造的英雄救美还是又碰巧?”
  许汶舟顿时脸红了,他手足无措地将手踹到风衣的兜里,小半张脸都埋在风衣领子里,妄图盖住自己红得不可思议的脸。
  “我……我听说你打算离职,想来问问是不是因为我,要是因为我,你可以不用,不用急着走。”
  “我,我下个月,就要离开了。我知道你走到这一步不容易,从普通职员到部门经理,周韫,如果是为了我,不要放弃。”
  Him从地上翻身起来,身上被扬起的灰弄得狼狈不堪。
  “喂!你们当我不在是吗!”
  许汶舟拉下风衣领子,露出假装严肃的脸,只不过耳朵还是红色的,他上下打量了一遍Him,敛着眼皮漫不经心地说:“刘立文的儿子?被人搞得参加不了赛车比赛就去做平面模特了?”
  Him轻呵了一声,“原来是你啊,许汶舟。”
  他面带挑衅地往地上吐了一口痰:“呸,就仗着自己哥哥和爸爸有能力,离了他们你算个什么东西?”
  许汶舟抿着唇,刚想骂回去,周韫温热的手却按住许汶舟的手臂,“别生气,刘立文我认识,之前采访过刘先生,你一说我才想起来他有个儿子叫刘曾儒,是你吧?”
  Him咽了下口水,不太自然地说:“是又怎样。”
  “没什么,只是他向我提到你的时候,曾经说如果他的儿子能像许家小儿子一样听话就好了。”
  Him有些激动:“我呸,他许汶舟算个什么!”
  “一辈子活在别人的阴影下,很自卑吧,刘曾儒。”周韫漫不经心地将碎发塞到耳后,“你的父亲如果看重你,会放任你在外面肆意妄为,赛车搞砸了就来做平面模特。”
  她打量着刘曾儒,像看待价而沽的商品,“两个行业都没做好。”
  “你!算了,我不跟女人一般见识,许汶舟你上次赛车比赛没来,怎么样,今天敢不敢跟我比一场。”看周韫不好对付,他又将矛头对准许汶舟。
  许汶舟罕见地没有立刻答应,Him以为他是怕了,笑得猖狂:“传闻说的没错啊,许汶舟你现在不敢开车了,为什么,因为不小心撞到人了?”
  许汶舟却没搭理他,他轻轻扭头对上周韫略带关切的眼神,他问:“周韫,我赢了的话,你能给我个奖励吗?”
  周韫嗔着笑反问他:“为什么?”
  他肉眼可见地落寞下来,却听到周韫继续说:“可以啊,就当是你为我出头的报酬,这次我知道了你是为我出头,不是为公司员工,对不对。”
  许汶舟的眼睛突然亮起来,他也无法形容现在的感受,反正就是很激动很高兴。
  “不过,等你来索要报酬的时候,把原因带过来吧。”
  “草!你俩能不能别打情骂俏了,让人看了想吐。”Him扯了一把许汶舟的衣领,“上车,我草你大爷的看见你这幅装腔作势的模样就恶心。”
  “上我的车,车库里停的有,你随便挑!”
  许汶舟拂开他的手,面色正经地说:“不用,我有。”
  今晚的赛车场很热闹,据说“暗夜精灵”的主人重返赛场了。
  看着换赛车服的许汶舟,周韫倚着柱子有些新鲜:“没想到许总还有这么厉害的身份。”
  许汶舟脸又因为这一句调侃变得通红,“嗯,当初在国外压力大,就开着玩的,没想到被那么多人认识了。”
  被盯着的许汶舟,呼吸错乱,后背的拉链好久都没拉上,他手忙脚乱地向后看了一眼,没想到居然和周韫对视了,这一眼似乎很是灼热,他又慌乱地别开视线,继续和拉链作对。
  忽然,颤抖的手背上覆盖上一抹热意,周韫垂着眼睫,正经地盯着许汶舟的后背,仿佛就仅仅是看他太久没穿好衣服来帮忙。
  许汶舟呼吸变得急促紊乱,他口不择言:“嗯,我自己来就好,周经理去那边坐着休息吧。”
  “我来吧,比赛快开始了。”
  周韫微微低头,鼻息带的缓缓的热意和不老实的发丝频繁扫过许汶舟放在后背的手,他一个激灵抽回了手,该用手撑在桌子上。
  拉拉链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被无限放慢,他的手指掐住桌边,感受着绵密的痒意在后背蔓延。
  自那夜荒唐的一夜情后,这是两人第一次靠的这么近。
  放在桌边的手因为用力,青筋暴起,显得病态白的肌肤更加脆弱不堪,这样的许汶舟真的能赢Him吗。
  “加油!”周韫语气淡淡地喊了句加油,她的手轻拍许汶舟的后背,“好了,去吧。”
  蜿蜒的跑道上充斥着碎石子,为这场惊险刺激的比赛增添了更多的不可知性。空气中弥漫着汽油与橡胶摩擦的焦味,观众们的欢呼与引擎的轰鸣交织成一首狂野的交响乐。
  Him吹了个口哨,但很快被裁判制止。
  极致的黑夜里,只有观众手中手机的灯光和跑道上林立交错分布的几盏路灯。
  许汶舟的血液在此刻得到了沸腾,他讨厌黑夜,却又沉沦在夜晚飙车的刺激感里,过去在国外他用这种情绪麻痹自己,不管后果只追求一瞬间的刺激。而如今他想赢,想为周韫主持公道,也期盼周韫口中那个自己没有任何理由任何立场申请到的“奖励”。
  周韫低头查看着属于“暗夜精灵”和它的主人的比赛经历的时候,两辆跑车在一声令下就已经飞出了跑道。
  周韫对赛车的知识知之甚少,只能看出来两辆车咬的很紧,似乎势均力敌。
  身旁一位看着像是赛车发烧友的男人激动地喊了一声:“芜湖,超的好!”
  只见转弯处,本身距离相差不大的两辆赛车,其中一辆借着转弯的惯性,超出了另一辆大约四米远。
  那个男人解释,“一般没人这么超,太危险了,尤其是有的车笨重,惯性大,一个不慎加速太快就会被甩出赛道。”
  “不过那可是暗夜精灵。”那个男人感慨,“我当年看得第一场比赛就是暗夜精灵的首秀。”
  周韫想起了当年逃课,坐十几个小时火车陪云塞去珠海看赛车比赛的场景,那时候她觉得云塞肆意潇洒,现在看来真是连许汶舟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妹子,你第一次看赛车吗?”
  周韫突然被搭话,恍惚了一下,她点点头,“是啊,您怎么看出来的?”
  男人呵呵一笑,“不用客气,我看你手在发抖,是吓得吗。不过这也确实刺激。”
  周韫也在听到这句话时,才注意到自己的手在发抖,她收拢了一下手指,浅浅一笑:“不是害怕,可能是太冷了。”
  大哥笑着摇摇头,就在这时,又是一个转弯,红色奥迪突然加速,与“暗夜精灵”的车身擦过,一阵刺耳的摩擦声响彻在观众席。
  “我草,那个人使阴招,他知道自己赢不过了,就像趁着转弯把“暗夜精灵”撞出去。”
  说起来,周韫没明白自己为什么手抖,是因为想到云塞,她心里又产生了对过去的不甘和愤恨,还是担心许汶舟。
  想到后一点的周韫,自己的心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在男人骂完Him后,她突然站起身,距离许汶舟的车好像有点远,她也不管许汶舟能不能听到了,周韫攥着衣角,拼尽全身力气,用最大声喊:“许汶舟,加油!加油!”
  许汶舟早年学习赛车,纯粹为了发泄情绪,而且这些看起来吊儿郎当的爱好,能让父亲和哥哥对他更放心,放心地认为他是个天资平平烂泥扶不上墙的纨绔子弟。
  他最开始在闲暇时间,去洛杉矶参加比赛,带着自己参与改装的车,一辆无可挑剔的车配上一个初出茅庐的车手,大家都不看好他,第一场比赛没人为他加油。
  那时候,他觉得只要自己第一次胜利了,后面大家会认可他的,但后来也没有,因为他是外国人,人们相比之下更愿意支持自己国家的选手。
  再后来,因为一场事故,他再也不敢开赛车了,所以好像他从没在赛场上听到为自己加油的声音。
  在Him的车带着恶意刮过“暗夜精灵”的后翼的时候,他的手一度颤抖到握不住方向盘,可他却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声音很微弱。
  好像在喊“许汶舟,加油!”
  若是此前,有人说爱能成为治愈心灵的处方,许汶舟指定要觉得那个人有病,可现在许汶舟却要先做那个有病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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