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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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姐。”萧余皱眉,满眼的不认同。
  熊二道:“蔺小姐,这位是漓城清平观大名鼎鼎的少观主,出身玄门,是出家人,不会拿人命不当事的。”
  啥,是出家人?
  众人脸色再变。
  萧余更是恨不得要亲自驾车马上走人,信不过。
  秦流西却道:“行了,别在叨叨了,再叨就真不行了。”
  那马车极大,秦流西跳了上去,来到蔺老夫人身边,拿起她的手腕辨脉,确如自己猜测的一样,就解下腰间的布袋,拿出针包打开,一排金光闪闪的金针。
  老嬷嬷忍不住道:“这位……”
  秦流西头也不抬,道:“我道号不求,熊二他们敬称一声少观主。”
  “少观主,我家老夫人这病你可有把握?”老嬷嬷看她面露沉稳,内心竟也生出几分安心来,道:“刚才马惊之前,老夫人就捂着头说有些不舒坦,马一惊,马车虽稳着,可她忽然就厥过去了。”
  “她这是肝阳上亢,脑部血管发生壅塞,导致供血不顺,这才导致昏厥。发生这样的情况,病号必须放平,不能随意移动,尽量使血液能平顺供上脑袋,当然,还得及时治疗,否则……”秦流西取了金针,道:“可有安宫丸,取一丸来。”
  老嬷嬷一僵,立即让萧余遣人回城去拿。
  “来不及。”秦流西对站在车厢前的滕昭道:“拿我药箱来。”
  熊二道:“我去。”
  他一溜烟地冲去马车内,把秦流西的药箱提过来。
  秦流西先取了针,取了穴,刚要下针,手臂却被那蔺小姐抓着了。
  她扭头看去,小姑娘脸色苍白得很,眼神带了些惊惧,眼睛却是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嘴唇都被咬出血丝来,问:“你真有把握吗?”
  也不怪她不信,虽然有景四他们担保,可实在是素味平生,更重要一点是,秦流西的年纪看着没多大,自己出言让她帮看诊,已经是顶了天大的压力,万一秦流西没那料,还耽误了祖母的病情而出了事,她也不可能活得了了,而是会成为不孝罪人。
  所以,她如今的决定,就是在拿命赌。
  秦流西看着她额上斗大的汗珠,露出一个笑容,道:“我不做没把握的事。”除非迫不得己。
  她说着,手中金针稳稳地在极泉、内关、曲池穴刺下,慢慢的捻动。
  那叫秀姑的医女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这针一下,老夫人的身体竟是开始抖动起来,吓得几人都惊呼出声,捂住了嘴。
  “突发性的脑卒中,需要强刺激病号的肢干抖动。”秦流西一边解释,一边又在下肢的三阴交委中穴下针,道:“肢干抖动起来,可使病号的肢体肌肉松缓,不会紧绷着使血液不流畅。”
  说话的时候,她又在面部的人中和印堂下了针,道:“脑卒中,要开神醒脑,才能使意识恢复,也有利于接下来的治疗。”
  她在那医女瞳孔地震之时,往头顶大穴下了一针。
  车厢内,焦躁沉闷,气氛压抑得不行。
  秦流西忽然吟唱起了祝由经,舒缓的经文在车厢内传开,仿佛一汪冷泉注入,使人焦躁的心也跟着宁静起来。
  蔺小姐看着祖母,在针刺下后,刚才还面若金纸的脸色竟是慢慢褪去,神情也变得安详,不由大喜。
  她下意识地看向秦流西,见她入了车厢后,始终不疾不徐的淡定,不禁大为好奇和敬佩。
  留针时,秦流西这才接过拿过药箱打开,在箱子里翻找,拿出一个瓶子。
  老嬷嬷看过去,是平平无奇的玻璃瓶子,里面用蜜蜡包着几颗药丸。
  秦流西倒了一颗出来,把瓶子随意放在药箱内,掰开蜜蜡,就道:“醒了,刚好服药。”
  几人一愣,下意识地看过去,果然,老夫人缓缓地睁开了眼。
  第530章 她是真敢说!
  蔺老夫人的瞳孔渐渐聚焦,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清澄明亮的眸子,十分灵动漂亮。
  “你……”她声音沙哑,又哼了一声,眉头蹙起,头很疼。
  秦流西温声道:“您别说话,面上还扎着针呢。您这是突发脑卒中了才会昏厥,我给您施了针,此后需要慢慢调养身体,切忌大喜大悲。”
  蔺老夫人眨了眨眼。
  留针时间也到了,秦流西先给她取了面部的针,让那个医女扶起她的半边身子,自己则是掰开蜜蜡,把那颗安宫丸送到她嘴里。
  老嬷嬷递上温水喂她服下,道:“少观主,这药是?”
  “安宫丸啊。”秦流西道。
  老嬷嬷哦了一声,用那么个瓶子随意装着的,估计是其它药材铺子出的,毕竟做安宫丸的不仅仅是那个贵得离谱的长生殿,不过那蜜蜡,好像有点眼熟。
  服下了药,秦流西又让秀姑把蔺老夫人放平。
  蔺小姐看祖母服药后,精气神更好了,满脸惊喜和笑容,道:“祖母,您吓死我了。”
  蔺老夫人露出一个安抚的眼神,又看向秦流西,眼里带着几分好奇。
  老嬷嬷就把秦流西的来历给简单说了。
  蔺老夫人十分惊讶,道观的大夫医术竟如此厉害?
  蔺小姐问:“少观主,我祖母是不是这样就好了?”
  秦流西失笑:“怎么可能?她犯的可是脑卒中,要是救治不及时,是会死的那种。我现在只是让她度过最危险的死亡那关,这之后还得继续诊治的。首先这脑颅的血管得保证不壅塞,脑压力一上来,还会再次发生刚才的事,再发就危险了。”
  秀姑问:“脑压是?”
  “哦,就是说肝阳上亢,这血液的压力一升,头也不能避免,自然会头晕,头疼,最后晕厥。”秦流西道:“所以上了年纪的老人,情志上最好别大喜大悲,保持心境平和,饮食上也清淡些,别吃太油腻的大荤。另外老夫人年轻时想必过度劳作,这身子骨积下不少陈年旧疾,也幸得名医调理,不至于太败坏。否则,您这一关未必就能过得去。”
  秀姑看向秦流西的眼神充满了热切,道:“那这病能治吗?”
  秦流西沉默了一会。
  众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倒是蔺老夫人,眼神一直温和,仿佛谈论的并非自己的病一样,对生死早已有了准备。
  秦流西看着这眼神,道:“老夫人年纪也不少了,虽然一直有调理身体,但底子坏了就坏了,不可能重生,只能温养着,不使它坏得更彻底。这病能不能治,说能治倒也说得,但方方面面都很仔细,药更是得时常吃着。而这么大的年纪,中了这病,您别嫌我说话不好听,这就是等于在阎王爷那边挂了名号了,只能更仔细的养着。”
  她的声音清脆,却是不知,站在车外的景小四用手背擦了一下汗,看向黑着脸的护卫丫鬟管事,想要挤出一丝笑容,却是怎么都挤不出来。
  您是真敢说,真直言不讳啊!
  车厢内,蔺小姐的眼眶再度红了,眼泪在里边打着转儿,却不敢哭出来,怕招了晦气。
  秀姑抿了抿唇,她自己也通岐黄,知道秦流西这话虽然不好听,但说的却都是大实话。
  而蔺老夫人,只是勾了一下唇,嘶哑着声音道:“没事,我也活得够了。”
  “您这心态是好的,但够那是不能说够的,毕竟您年轻时付出许多才换来如今的身份尊贵,四代同堂,享的万千富贵,所以不怕死的同时,也尽量保重身体,保持身心愉悦,不大喜大悲,如此多活一天,就是您赚了。”秦流西笑着给她取了下肢的针,又按摩了一下,这才重新给她扶起脉来。
  蔺老夫人的身体底子其实真的不好,年轻时熬坏了,能活到这个年纪,也是因为多年精心细养,又有医术精湛的太医日常请平安脉帮着开平安方,补品也不缺,这才有这个寿数。
  若不是如此,她早就因为熬坏了身体去了。
  但前面说了,底子坏了,不管怎么调理,都不可能完好如初,尤其是这个年纪,只能温养,所以这五脏六腑的机能,也是只会逐渐的转向衰弱,因为底不足。
  秦流西自觉医术可以,却也不会自大到能让她重复青春,如这小姑娘一样的年轻。
  秦流西扶过脉后,就让秀姑取了纸笔来,定了一张经方,递了过去:“回去后,让太医看过方子后,依方配药喝四剂药,也可以让太医帮着针灸,可使阴阳调和,气血运行。近期就别让老人家走动,卧床静养,如果天气和熙,辰时二刻之前可让老夫人多晒一下太阳,但也别久了,否则会头晕。”
  这叮嘱方方面面的,算是十分细致了。
  蔺小姐看秦流西已经收拾金针,一副撒手不再管的样子,看了一眼自家祖母,道:“少观主,您不能再给我祖母诊治?”
  “最危急那关,我已经助她迈过了,接下来温养调理的事,太医院的大夫也并非浪得虚名,该也是可以的。”秦流西笑道。
  蔺小姐闻言有些着急,秦流西年纪轻轻,就凭出色的医术把祖母从鬼门关拉回来,可见她的能耐,直觉告诉她,该把人给再挽留一下。
  秦流西像是看出她的心思,便道:“我在盛京,并不会久呆,也不可能长期给老夫人看诊定平安方,还是得依仗太医院的太医。”
  老嬷嬷道:“那定个调养身体的平安方也可以吧?”
  秦流西浅浅一笑:“你们倒是信我,且先看老夫人恢复如何吧,这药还没吃下去呢?这万一我是个花架子呢?”
  秀姑心想你要是个花架子,我就是那个菜得不行的菜鸡医者了。
  是的,她摸过老夫人的脉象,比起之前可是有力了许多,而秦流西做了什么,针灸和给了一丸安宫丸,安宫丸可以说是定好的药,可行针,却需要仔细和取穴要准,更要对症。
  秦流西却做到了。
  “一事不烦二主,还请这位少观主为家母费心。”车厢外,突然响起了一记儒雅温润的嗓音。
  第531章 好心办坏事?
  车门被打开,秦流西便看到一个穿着藏蓝色长袍,气质儒雅,眼神暗藏锋锐背着手的中年男人。
  许是一路快马过来,男人的气息略有些急促,衣角也有几分皱褶,挂在腰间的双鱼白玉佩莹润透光,一只绣着兰花的青色荷包绣工更是精致,连带着腰间的绣纹也极是精细。
  眼前此人,穿戴不算华丽,却是无一不精,而那浑身气质,虽显儒雅,可浑身上下,却无不透着上位者的威严。
  “爹。”蔺小姐跪坐在马车上,激动地喊了一声。
  这就是当朝的蔺相,寒门出身,是天下寒门士子仰慕的领航人。
  在秦流西打量蔺相的同时,蔺相也已将她打量了个遍,虽早已从几拨快马传信得知有人为母亲诊治急症,年岁很轻,却不想年轻到这个程度。
  她大概就是刚及笄,比幺女青棠年长个两三岁吧?
  是的,久经官场的蔺相阅人无数,一眼就看出眼前作着男子打扮,面容却不显柔媚的秦流西其实是个姑娘,一个坤道。
  这是萧余看到他来,就先行驱马上前解释的。
  蔺相看向车内的母亲,见她脸色虽然有些苍白,精气神也不是很足,但人是清醒的,紧绷的心总算是松懈下来。
  他看向秦流西的眼神越发温和,道:“听闻家母突发急症,幸得少观主出手相助,蔺某感激不尽。家母虽过了险关,但我仍多有担忧,不知少观可否前往府中,与平日替家母请平安脉得太医正会个诊,并为我解析一二?你放心,不管如何,少观既已助家母走过险关,蔺家必有重谢。”
  秦流西眉梢轻挑,这话说得温和,但免不了有一点拿捏自己当个人质的意思,这是怕自己没把人治好而跑了?
  不过她也不怕就是了,轻笑道:“相爷,我出诊,价不低。”
  “无妨。”
  “行。”秦流西下了马车,把药箱递给滕昭,道:“那就一道走吧。”
  她看向熊二和景小四,道:“没你们什么事,先回去吧,想必家里人也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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