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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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福娘看着冻人的天气猜测道:“说不准大中午的才出来,眼见着现在过了时候,所以回家了吧。”
  “唉,可惜,好不容易过来的。”小七踢着石头有些失落,她一个人可不能跑这么远来这。
  银花也有些不甘心,和几人打商量道,“再找找吧,说好了今天得尝尝的。”玉娘也帮着银花劝说,“庙前就这么大,咱们再逛逛找找吧。”
  走了一大圈,最后果然见着有个小摊子在庙墙延伸出来的角落下摆着,前头有个大大的背篓挡风,后边坐着个头发花白的大娘,哆哆嗦嗦蜷着身子,这么冷的天,庙里都没什么人的,亏她还肯出来卖酒,。
  小七亮着眼睛指着人和银花道:“喏,你看,那边就是你要找的大娘。”
  “是呀,”银花欢喜道,“可算找着她了。”
  第100章 婚事
  那大娘见乌泱泱一群人围着过来买酒也被唬了一跳,张着掉了一颗门牙的嘴赶忙招呼人道:“娘子们来尝尝我家酿的甜酒,都是一月前才做的,新鲜又便宜。”
  小七在她面前晃悠道:“好大娘,我可是你这儿的老主顾了,用不着这些客套话,且拿一坛来给我。”一边说,一边从荷包里取铜钱,“还是之前的价格么。”
  “不是哩,如今米价贵,倒要比原先多出十二文来,如今是八十二文一坛,小娘子既然是熟客,也不是生人,那就这样,我给您抹个零,收八十文吧。”那大娘面相苍老,话语却很机敏,一番话说的小七极有面子,高兴的点头就数出钱来递了过去。
  银花见那大娘拿草绳打酒络时哆哆嗦嗦,一双手被冻得通红,才拜过神的心里有些不落忍,便问她道:“你这里还剩下几坛?卖完了才回家吗?”
  大娘赔笑道:“今日出门的时候背了六坛出来,如今还剩五坛酒,老婆子家穷,老汉子没了命,只有靠卖酒挣点散碎银钱养家,自然要等着卖完了才能回去。”
  “唉,这样冷的天,你就是站到天黑也卖不完的。”银花叹了一口气,“既然如此,我都包了,你放背篓里送外头停着的蓝布马车上,卖完了好回家去吧,你儿子女儿等你团圆哩。”
  她干脆将东西都包了圆,横竖价钱也没高到哪里去,在玉皇面前做个功德,让大娘能早些回家。
  五坛酒就是四百文,银花今日出门没带铜钱,她也不向边上人借,干脆从腰里解下一个鱼戏莲叶荷包,这是才去张家唱曲时得的,张公子夸她唱得好,额外给了重赏,里头足有半两碎银,唱完就急忙忙坐了马车来楚楚家里,所以妈妈还没收走。
  “喏,拿去吧,剩下的当我赏你的。”
  “啊呀,你要是肯给,怎么不把我的也付了,我又不像你们能挣钱的。”小七气得噘嘴,她那八十文可是从她娘手里好不容易攒下来的。
  楚楚笑道:“没事,今儿席面上你唱去,我保管有赏钱可拿。走吧,拜了神买了酒,离得不远,不如咱们慢悠悠逛回去。”
  她们这里说笑,那大娘已经利索的收拾好了东西背去马车那里,一边帮忙摆放,一边问车夫道:“这是哪家的娘子们出门?”
  可巧才刚跟出去的马车是金家的跷脚三,他朝卖酒娘嬉笑道:“哪家的娘子出门能买酒的,这是咱们十街上的姑娘,你算命好,碰见了她们心善,要不然就是待到天黑也甭想卖出一坛子酒。”
  “是是是,”卖酒娘点头应道,见跷脚三心情好,从背篓里取出一小葫芦酒来塞了过去,“麻烦小哥一声,还想问问咱们县城里头,要是拐子卖姑娘,大都在哪卖的。”
  跷脚三接过葫芦先喝了一口,大冷天的冰凉凉激得他身子一抖索,随即露出笑容来,“能卖哪,要么就给老爷们做丫头,要么就在我们十街里做姑娘,喏,你才看见那五个里头,就有两个是买来的。”
  卖酒娘愣了一愣,低下头好一会儿才又开口道:“您觉着我这酒滋味如何,可还能入您的眼吗?”
  “没吃出来,你再给我一葫芦尝尝。”跷脚三朝她伸伸手,卖酒娘真个又从背篓里取出了个小葫芦给他,他这才翘着脚指点人道:“这就对啦,你在庙门前卖酒,能卖多少,不如学聪明点,去十街上散卖,手脚勤快点,嘴巴甜一点,姑娘们会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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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脚比不得马脚,等着玉娘一行人走到花鸟场时,马车早就已经到了,屋子里人见着那六坛子酒都笑出来,翩翩更是埋怨了楚楚一句,“你也不劝劝的,这么多要喝到什么时候。”
  “阿姐,不是我买哩,是银花见着卖酒的人可怜做善事呢,”楚楚抱着翩翩的胳膊,往席上看了一眼,嗔道:“我手里能有多少钱的,家里衣裳头面都没有,哪还能去买这些东西?”
  玉娘站在她身后,顺着方向望了过去,只见着陶三一心望着福娘,杜老爷闷头吃饭,谷博和陶仲宾坐在椅上看着她们,不由得一挑眉,楚楚这是说给谁听。
  热热闹闹划了拳、唱了曲、弹了琴、猜了谜,大家喝了两坛酒,吃过一桌席方才尽心而散,玉娘留到最后,等着楚楚送她的时候停住了脚问她道:“你可还要做生意哇。”
  “当然要做,”楚楚疑惑的点着头,又随即醒悟过来,“你看到了?”
  她没等玉娘说话,自己就先笑了起来,“我就说你眼睛最尖的,其他人都傻乎乎,你可别往外说,我还要嫁人哩。”
  “既然做上了,怎么还瞒着?”玉娘也奇怪,这有什么好藏的,陶老爷做了多少个花娘了,也没影响到别人呀。
  “才夸你,你就犯傻了,他做我也就图新鲜几个月的,丢开了手他找别人,我不就亏死了,咱们值钱就值钱在清倌人的时候,我和他讲明白了的,要是摆酒席做了我,就得娶了回家给我名分,要不然呀就别做,露了风声我吃亏。”
  楚楚说到这里,还气玉娘不争气,伸指头点着她道:“你也要学聪明呀,那个什么大雁小燕的,到底拿准了没有,是嫁还是做,你可别听你妈妈说的没定下就摆了酒,点了蜡烛嫁人就难啦。”
  玉娘这回是真惊讶,没想到楚楚连她也思虑到了,握着她的手道:“放心吧,我也有我的打算哩,那边要是不如意,你就去我家,福娘做着他弟弟呢,打听消息也方便。”
  “诶呦,正是这个呢,”楚楚忙提醒玉娘,“福娘和陶三的事怎么样了,我这几天听他说起,要给三老爷相人了,叫福娘早做打算。县里适龄的姑娘们统共也就只有几家的,乔老爷嫁了女儿,下剩也就三家姑娘了。”
  陶叔谦是隔壁县城大户的儿子,他要娶亲,不可能选平民老百姓去,清平县拢共就这些大户人家,若是在清平县里商议人选,在十岁以上的也就那么几家人。
  “说来也奇怪,听我姐说,当年乔老爷嫁女儿时考虑了许久,到处打听人考察,最后花了两三年才议定了是马百户家的公子,怎么今年这么赶的,着急忙慌就挑了人家。”
  “可不是,”荣娘在黄县丞内宅里头也这样抱怨,“您叫我在宅院里访查合适的姑娘小姐,可偏巧县里合适的就那么几位,又嫁出去了一个,唉,下剩的又不怎么出挑,比起来差远了,老爷,要不咱们看看普通人家的姑娘?”
  第101章 邀约
  “那可不行,”黄县丞一口否决道,他转着圈沉吟了片刻,才交代荣娘,“就是年纪再小些也无妨,十三四岁也算得上是大姑娘了,也能到嫁人的年纪。你在县里替我再好好找找,一定得是官宦人家的女儿,寻常小老百姓家的,就是再好也不中用。”
  荣娘奇怪道:“好老爷,就是天王老子想娶媳妇儿,也没有强压着一定要当过官的丈人呀,您这条件也忒难了,又要门第高,又要会吟诗作画,还得长相标志,娇俏可人,家里边长辈还得贪图钱财能舍下闺女,这……这简直比妈妈找客人都难哦。”
  “哼哼,你要是真找到了,得到的可不仅仅是那几十两的小钱。”黄县丞捋着胡须忽地笑了起来,又随即收住了板起脸瞪着荣娘,“不许多问,只管听我的吩咐照做。”
  见荣娘乖巧的点头答应,才收起怒容,又问她道:“那个姓晏的走了没有?”
  “还没呢,”荣娘撇着嘴摇头,“昨儿还听郑家的在那跳脚,说他又去李家了,一天天赶着比伺候亲爹都勤快。”
  黄县城听着心烦,“还要待多久?这么小个县城亏他也能待得住,也不嫌小也不嫌弃无聊的,姓朱的走了我还以为是两个都走,哪成想还留了一个。”
  荣娘也稀奇,“外头传得可玄乎了,说府城大老爷看中了我那个五妹,对她一见钟情上了心呢,一天天的只围着人转,依我看,一时半会儿恐怕走不了了,哪还想得起府城的事儿,巴不得在清平县买个房子待上半辈子的。”
  那可不成,他在这里闹得有些事处理起来麻烦,大家都束手束脚的。
  黄县丞琢磨着,必须得想办法,把他好赶回去,免得看着他成了张家的助力。是龙就该去海里待着,成日家待在小池塘做什么,也不嫌地方狭小。
  京城大太监的孙子、府城试千户的兄弟、县城张主簿儿子的连襟,清平县池塘里可挤不下这么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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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腊八之后,日子一天天的就快了起来,眨眼睛就已经到了腊月二十七,李妈妈见着晏子慎还赖在她们李家,也不似最早那会看着他每日报道那么开心了。
  虽然说自家是勾栏,客人们来了都是生意,哪怕待这里一辈子都是赚的,即便是除夕夜留在这儿,只要把钱给足了,花娘们就该陪着他,可李妈妈自己还有个亲生闺女呢,大过年的她也想和福娘两人过个节。
  这个时候,既不能给她贡献一大笔银子,又不能识趣回自己家的晏子慎就显得格外可恶起来。
  李妈妈倒不敢直接去找他,毕竟晏子慎的嘴毒李妈妈是领教过的,自己的身子不好,实在不想被气死。所以转而逮着了玉娘,和她暗示了一回,“晏老爷家里如何?怎么也不着急如何如何?”
  玉娘多聪明啊,一下就反应了过来,朝自家妈妈扬眉道,“妈且放心,我这就和他说去。”
  “婉转点,别把客人气跑了,大过年的歇一天,正月还得靠他的。”李妈妈嘱咐着玉娘,主打一个钱也要,人除夕不要正月要的意思。
  得亏玉娘已经转过了身,不然真想给自家妈妈一个白眼,您可真贪呐。
  这一日下午天色开始发昏时,玉娘殷勤的把晏子慎送出门外,趁着院门口没旁人就悄悄问他道:“我妈才刚问我呢,大年三十晏老爷还来吗?总不好年节还一直待在我们家的。”
  晏子慎听出了里头嫌弃的意思,得,他甩个鞭花,似笑非笑的盯着玉娘,“那就回去过节,横竖我全家就剩我一个,在哪不是过年。”
  听听这话,多委屈可怜。
  晏子慎在重新与玉娘相处的这一个月中,也与时俱进的更新了自己的语言系统,全然没了当初刺人的嘴脸,话说得有水平多了。
  玉娘叹着气,这话叫她还怎么接,都已经说到了这份上,难道还要赶人?
  可结果不用她提,晏子慎看向玉娘主动提议道,“你妈撵我走也行,不如咱们俩过个年节吧。反正你也是被你娘卖了的,村子离这远的很,来回路程好几天,李妈妈有她亲生女儿,也顾不上你。这样看来,你和我的处境岂不是差不多,咱们俩凑合凑合,也过个热闹节得了。”
  “大可不必。”玉娘果断拒绝,晏子慎来李家院好歹算是她自己的熟悉地盘,周围都是熟人,闹出什么叫一声也有人相帮。
  自己跑到晏子慎的宅子去,人生地不熟的,那意义可就全不一样了。
  只是,看着一脸期待神色的晏子慎,再想想他这个月态度还算诚恳,玉娘想了想,叫他在这略等一等,自己往屋子里跑去,好一会儿才气喘吁吁的出来,丢给晏子慎一个物件,“喏,拿去吧。”
  “这是什么?”晏子慎借着院门口吊着的灯笼光一瞧,才发现是个扇套子,蓝绿的缎子,花果纹式样。果实是四个大小不一的黄红柿子,象征着事事如意,刺绣不算精美,但也能看出下了苦工夫,针脚细密没露出什么线头疏漏。
  “就是上回答应你的东西,收下吧。”玉娘朝晏子慎笑道:“我是陪不了你了,叫它们兄弟四个陪着咱们晏大公子过节去吧。”
  玉娘心里暗夸自己,我可真是个好人啊,见不得孤寡。
  晏子慎神情惊讶的捧着扇套,刚准备夸人,鼻间细嗅几下突然奇怪起来,“怎么这扇套还有股书臭味?”
  额……
  玉娘反脸就要伸手去抢,“你要是不要就还我,还找什么书臭的理由,书难道还有什么味道么。”
  “别别别,我供着还来不及,怎么敢嫌弃。”晏子慎忙把东西塞到自己怀里,一抖落马鞭就往外头跑,生怕玉娘反悔要回,这可是他花了九百两银子买来的,贵重着呢。
  等玉娘要掩门时,才见晏子慎又调马返身,回到李家门前咳嗽了一声,朝她邀请道:“年节不行,元宵节总能请庄姑娘陪我走个百病吧。”
  玉娘惊讶的抬眼,他是从哪得知自己的原姓?
  见晏子慎看她迟迟没有回话,原本笃定的神色渐渐迟疑,连带着身下的马都开始不耐烦的踏着步子,玉娘才好笑的答应下来,“晏老爷那日可别骑马,我可不会这玩意。”
  元宵佳节彩灯遍地,行人接踵,街上那叫一个热闹,晏子慎要是在那个时候还骑马,恐怕他和马都得被挤死。
  李家五姑娘为人心善,见不得这种惨事发生。
  第102章 战报
  正月十五,一大早福娘就和玉娘换上了白绫子袄,预备着出门摸城墙去。陶叔谦更是早早的来了李家接人,只是胆子还是那么小,没敢进去拜见李妈妈,只站在了院门外头等候。
  不过嘛,李妈妈似乎也没想见陶叔谦的意思,叮嘱了福娘好一会儿就放手让她出门去了,横竖坐的是老牛的马车。
  福娘脆生生答应了一句,出门前拐到屋子里还在看玉娘理线,笑道:“你怎么也不着急,往日里看姓晏的腿脚这么快,怎么今天还没有来。”
  “许是要走过来,所以慢了点。”玉娘手指左右翻飞梳理丝线,头也不抬的和福娘道:“到时候我去找你,你还是快出门吧,别让外头的呆头等成了石头。”
  剩她自己在房里且琢磨着自己今年挣到的银钱,为新一年做打算去,靠着晏子慎硬生生挣了好大一笔,赎身的目标眼见着就能完成了都。
  可在屋里坐着,眼看天色从白到灰,福娘都坐着马车回来了,玉娘也不见晏子慎的人影。
  福娘诧异道:“怎么?你还坐着?他人呢?”
  玉娘在屋子里已经卷了几十个线团了,这会也疑惑,等了一天愣是没见人来呀,也不见有人报个信儿的,干脆道:“正好等着你回来了,你帮我把这东西搁在我那箩筐里头,外头的马车我不放心,我坐老牛的马车去看看。”
  “你去看?”福娘犹豫着拦了一拦,“万一是他没这个意思,你大喇喇的上门多丢人呀。”
  “不会的,”玉娘笃定道,“要是真有什么急事,恐怕也会让家里的人带消息过来,就是真想断了,也总得有个理由吧。”更何况,就算是真断了,账也得结呀,一码归一码的,不想做花娘交易,钱得算清楚,她可干了好几个月。
  “再说了,万一真出了什么事儿呢?”这么个大主顾可不好找。
  这些话成功说服了福娘,李妈妈那边更好解决,玉娘只消和李妈妈说上一句去看看晏老爷,李妈妈连问一句都没有,忙点头就让玉娘坐着马车过去了,还拉着玉娘悄声道:“要是他留你呀,你就是在那屋子里头住一夜也无妨,但是别舍了身子,知道吗,得馋着他钓着他。要是住下了让老牛给我回个话。”
  看那模样,倒像是恨不得玉娘带着床铺包袱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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