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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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参茶来了。”
  蔡添喜端了茶进来,殷稷被惊醒,他有些茫然,他什么时候睡着的?
  阿蕴没事吧?
  他抬手往身旁摸去,却是空空荡荡的,他腾地站了起来:“阿蕴呢?”
  蔡添喜被他忽然拔高的语调惊得手一抖,回神后连忙赔笑:“您不是罚跪了吗?”
  殷稷一愣,罚跪?
  阿蕴虽然也时常因为他太过溺爱曌儿罚他,但顾及着他人前的身份,从来没罚过他跪啊……难道最近他犯大错了?
  是不是翻起旧账来谢蕴生气了?
  虽然满心困惑,可他还是干脆利落地跪了下去,却唬得蔡添喜一哆嗦,也再顾不上手里的茶,扔在地上就跟着跪了下去:“皇上,您这是做什么?您快起来。”
  “不是你说阿蕴罚朕跪地……”
  他猛地察觉到不对劲,“不对啊,你怎么在宫里?不是出宫养老了吗?”
  蔡添喜茫然地“啊”了一声:“谁出宫养老了?”
  殷稷上下打量着他,越看越古怪,蔡添喜是不是太年轻了些?
  打从当年落水后,蔡添喜的身子就有些不康健,阿蕴离开的那三年又为他操了不少心,出宫的时候头发早就全白了,可现在他的头发却有一大半还是黑的。
  这是怎么回事?
  他抓着蔡添喜,上上下下不停打量。
  “皇上,您没事吧?”
  蔡添喜被看得身上发毛,小心翼翼开口。
  殷稷脑海里波涛汹涌,冒出个很荒谬的念头。
  “现在是什么时候?”
  他颤声开口,听得蔡添喜脸色大变:“建安三年啊,皇上您到底怎么了?太医,快传太医。”
  他慌慌张张跑了,殷稷却彻底僵在了原地,建安三年……他回到了十年前?
  阿蕴!
  他连忙跑了出去,直奔乾元宫,一进门就瞧见一道影子正笔直地跪在庭院里。
  他跌跌撞撞跑过去,那身影逐渐清晰,那眉眼,那身形,是十年前的谢蕴,没错,这就是还没有中毒,还没有经历那么多折磨的谢蕴,就是他的谢蕴。
  他抖着手一把将人抱在怀里,满心都是失而复得的庆幸。
  “阿蕴,阿蕴……”
  他越抱越紧,声音颤抖,几乎连语调都不清晰。
  可怀里的人却迟迟没有回应,许久许久之后才抬手轻轻附在他肩膀上:“皇上怎么了?”
  语气关切在乎,却又克制疏离。
  殷稷有些不适应,谢蕴已经很久很久没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过话了,他不习惯,也不喜欢。
  可却没敢多言,因为这一刻他恍然想起来,这时候的他对谢蕴不好,很不好。
  “你先起来。”
  他要扶谢蕴起身,却被推开了手,谢蕴没再看他,只垂下了眼睛:“天还没黑。”
  “为什么要等天黑?”
  殷稷下意识开口,却在说完这句话的瞬间想起来了什么,脸色瞬间僵住,这一天该不会是新妃进宫之后吧?
  该不会是他为了萧宝宝责罚谢蕴的那一天吧?
  他没找人去问,可心里却有个清晰的声音告诉他,就是那一天。
  他心头狠狠一刺,又心疼又懊恼,既然都回来了,为什么不能更早一些?为什么不能在谢蕴去破庙的那一天?就算是她进宫的那一天也好啊,为什么偏偏是现在?
  现在的他……已经欺负了谢蕴三年了。
  一想到自己做的那些混账事,他恨不得给自己一拳,手上却用力,将谢蕴硬生生拉了起来,可谢蕴跪了许久,双腿麻木,被这一下拉得竟踉跄起来,殷稷连忙将她接进怀里。
  谢蕴却不等站稳就后退开去:“奴婢无意冒犯,请皇上恕罪。”
  一句话扎得殷稷心口生疼,他当初都做了些什么,他竟然将谢蕴欺负得连靠近他都不敢。
  殷稷,你这个王八蛋。
  他忍无可忍,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响亮的动静惊得周遭的宫人纷纷侧目,连谢蕴也看了过来,瞧见他脸上的巴掌印,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却又停了下来。
  “皇上,你……”
  殷稷心口发酸,明明他刚欺负了谢蕴,可她还在关心自己。
  他小心翼翼地凑过去:“阿蕴,我看看你的腿,我给你上药好不好?”
  他抓住谢蕴的手,期待地看着她。
  那只手却被抽了回去,谢蕴甚至还往后又退了一步,眼底有万般波澜,最终却归于寂静。
  “皇上想要奴婢做什么,直说就是,不用委屈自己对奴婢施恩。”
  奴婢两个字,此时听来,竟是如此刺耳。
  可当初却是他硬生生逼着谢蕴改的口。
  过往种种,凌迟一般扎在他身上,此时再回想过往,他竟不知道谢蕴究竟是有多在意他,才肯再给他机会。
  “我没别的意思,真的……”
  他还想再上前,谢蕴却又后退了一步,他不得不停下脚步,理智终于慢慢回笼。
  他回来了,可谢蕴没有,苛待了她那么久的人一夕之间醒悟,换做是谁都不能相信,他不能着急。
  “你先回去休息吧。”
  他艰难克制住了自己靠近她的本能,哑声开口,见谢蕴转身就走,不由苦笑一声,却很快就又高兴起来。
  就算谢蕴生他的气,不理他,也比躺在床榻上什么都做不了的好。
  这次,一切都会不一样的,他不会再让谢蕴受苦。
  第896章 重生3
  夜里,他偷偷潜去了偏殿,小心翼翼地将谢蕴的裤脚卷了上去,瞧见了那乌紫的膝盖。
  他曾经见过这画面,他那时候也不是不疼惜的,只是他过于嘴硬,从来都不肯说,可眼下……若不是怕吵醒谢蕴,他都想再给自己一巴掌。
  他小心翼翼地搓热了药膏,敷在了谢蕴膝盖上,可上完药却也舍不得走,仍旧蹲在床榻边看着。
  他总觉得自己很久很久都没有见过康健的谢蕴了,上一世……不,不能说是上一世,兴许那只是一个噩梦,眼前才是真实的。
  兴许老天也觉得他们不该是那个结局,所以让他预知了什么。
  他按捺不住自己,抬手轻轻理了理谢蕴的头发,又给她掖了掖被角,直到天色将亮,他才悄然离开。
  全然没注意到床榻上的人,在门关上的时候,睁开了眼睛。
  殷稷,你又想做什么?
  谢蕴合上眼睛,脑海里却都是昨日他站在萧宝宝身边的样子,耳边回响的也都是他那些扎心窝子的话,心口又涩又疼,她撩起被子蒙住了头,不肯再想这些。
  但外头很快就吵闹了起来,是她昨天没跪到天黑的事被萧宝宝知道了,特意来找她兴师问罪来了。
  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又见萧宝宝一回,上次的账还没来得及算,就又要被折辱一回……好在这次殷稷应该还在朝上,她需要面对的只有萧宝宝一个人。
  能忍得过去的。
  她合眼吐了口气,细细收拾好了自己,明知道出去就是遭罪,可她还是尽力想要维持住体面。
  等她打理好自己,才抬脚出了门。
  却一抬头就看见殷稷站在乾元宫门前,他竟这么快就回来……是特意来给萧宝宝撑腰的吗?
  心口又疼起来,谢蕴忽然间就有些不敢出去了。
  萧宝宝的反应却截然相反,瞧见殷稷顿时面露欢喜:“稷哥哥,你来了?这贱婢昨天竟然没到天黑就起来了,这般不给我脸面,我今天不能饶过她。”
  谢蕴紧紧抠着门板,许久才鼓足勇气开口,昨天殷稷当着那么多宫人的面让她起来,这应该是不能否认的,她要抓住这一点,据理力争。
  可话到嘴边,还不等出声,她就听见殷稷的声音先响了起来,冷漠,嫌恶,听不出丝毫温情,这个人提起她的时候,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那你想如何?”
  和昨天一模一样的问话,谢蕴的心脏陡然沉了下去,一瞬间竟连开口的力气都没了。
  他是默认了萧宝宝借题发挥吗?还是说昨天的举动就是在为她创造机会?
  “稷哥哥,我们把她的腿打断好不好?以后她见到我,还得行三跪九叩的大礼,这样我才能消气。”
  萧宝宝兴奋的声音传过来,谢蕴本就死死抠着门板的手越发用力,青筋几乎都凸了出来。
  谢家人可以苟延残喘,却绝不能如此屈辱。
  她轻轻合上眼,身上的情绪一点点淡了下去……
  “你还真敢说啊。”
  殷稷的声音再次传过来,嫌恶毫不遮掩,“你也配?”
  萧宝宝愣在了原地,谢蕴也是一怔,迟疑着睁开了眼睛。
  殷稷已经大步朝她走了过来,原本围墙一般堵在她面前的宫人分水般让出了一条路,殷稷迅速走近,抬手就扶住了她,仿佛变了个人一般,刚才的嫌恶和冷漠瞬间不见了影子,声音也陡然柔软谄媚起来:“怎么起来了?站了这么久累不累?靠在我身上可好?”
  谢蕴侧头看着他,神情又惊又愣,素来聪慧睿智的人,这一刻身上竟带了几分呆气。
  殷稷心头发痒,很想亲她,却克制着没敢动作,只是小心翼翼地扶住她的腰,将她往怀里揽了揽。
  “抱歉,我不知道她还会过来打扰你,我这就撵她走。”
  谢蕴自惊愕中回神,慢慢站直了身体:“皇上想如何处置奴婢?”
  殷稷看着自己空了的臂弯,眼神暗淡,却仍旧挂着讨好的笑:“你不是奴婢,我也不会让任何人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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