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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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知道张天乐希望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样的反馈,如果我是女孩,最好是能先喜极而泣一下,深感其中的郑重和心意,什么海誓山盟天长地久你侬我侬统统来一遍,只可惜我是个男的,心里除了我操再也说不出什么花来了。
  张天乐给了我个戒指,我操。
  我把戒指摘下来,连同观音一同塞回衣服里,抬起头聚精会神地盯着黑板,实则完全没心思上课。
  我是个挺乐观的人,真的,比如我相信张天乐说的爱,也觉得我跟他应该是能以恋爱的关系在一起一段时间的,最起码也能到高考完,或许能过完这个暑假,幸运的话以后上了大学也没什么变故,说着来日方长,可谁知道哪天就是头。
  我知道变数太多了,很多事情不能去想,只有仰仗眼下抓得住摸得着的东西人才能乐观,所以我不爱去想以后。
  那时候张天乐跟我说办日本签证的事,滔滔不绝地说着他的行程跟安排,把我的时间考虑在内,做了许多假设和计划,那次是我第一次对我们感到乐观。
  我总觉得高考和比赛会是我们的一个转折点,不是我跟他各自的,而是我们的。现在的我们被这两件单调单一的事情局限住了,各自扛着压力,在无数人一同埋头并进的路上,刚好是我俩相遇了,于是就顺其自然地互相陪伴一段路程,也算是个消遣。等高考完了比赛结束了,人生的格局才刚刚开启,一切又会不一样了,喜欢什么样的人,也会不一样。
  我的意思是说,他就不用再和我绑在一起了。
  其实说白了那是他自己的比赛,无论是荣誉或失利能与我分享就已经足够,况且前后与高考差不了几天,就算有变数,也不至于那么快。当时我带着侥幸听张天乐说等比赛结束后我们可以去日本哪里哪里玩,第一次觉得乐观,或许我能跟他在一起再久一点。
  乐观与悲观总是相辅相成,那么现在贴在我胸口的这枚戒指,则是第二次。
  晚自习放学后我陪张天乐去地铁站,一路上瞎聊,倒是谁都不提戒指的事。
  他说:你中午困就回家睡吧,不用在学校陪我。
  谁是为了陪你。我双手插裤兜,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起了别的: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其实特悲观。
  我也不知道怎么跟男的谈恋爱,所有事都太没头绪了,天乐,我真的挺喜欢你的,可我把握不好度你知道吗,我觉得现在特好,我真愿意一辈子高三,还有一个月我高考你比赛,就结束了,但是别的事不晓得什么时候会到头,别的事。
  我原来听初中的朋友说,他说他不可能一辈子只对着一个人,太无趣了,我当时特赞同,但我现在觉得,如果一辈子只对着一个人,其实也挺好的。
  说实话现在好像还没以前我偷偷喜欢你那时候踏实,奇怪吧我。
  什么事我都得过且过,我原来觉得自己酷毙了,活在当下说的不就是我吗,但事实上我是怕去想以后,你那时候说的落差我懂,太懂了,什么最致命?落差最致命,落空最致命,无心插柳柳成荫最致命。
  就是,你知道吧,假设这是一个消耗的过程,感情的总量就那么多,消耗得越多越快乐,但我得提前想好消耗完了该怎么办,可是你让我不知道是总量在往上涨,还是只是消耗得更快了。
  快乐让人冲昏头,可我不想冲昏头,是前者当然最好,是后者的话我也不想摔得太惨。
  哎,算了,我不想说了,俩男的说多了怪矫情的。
  一路上张天乐都没怎么说话,光听我唠唠叨叨的,我有些不好意思,到了地铁站口拍拍他,说:我不陪你下去了,回吧,走了。
  张天乐顺势抓上我的胳膊,沉默地看着我,半晌才出声:你总给自己留这么多退路吗?
  我张了张口,却给不出答案,我把自己的消极带给他实在是毫无道理,于是我拍拍胸口,说:谢谢啊,戒指。最后两个字的声音被我吞了回来,落在张天乐眼里的只有口型,牛头不对马嘴,希望他不要介意。
  张天乐顿了一顿,说:傻瓜。说罢他垂下头侧向一边,默声笑了笑,神情颇为无奈,而后伸手扶上我的脖子,倾身吻了过来。
  我看见他闭着的眼睛,嘴唇在我嘴上停了两三秒,又退开到一个拳头的距离,改为用双手捧着我的头,他看着我说:我是第一次送人戒指,在小店里买的,我没钱了,你先将就着用,等我以后有钱了,给你最好的,听见没有。
  张天乐说完干脆利落地转身走了,刚要迈进扶梯口的时候又转过来对我喊:我一定会有钱的!
  待到他由扶梯缓缓下降至没影,我也还站在原地注视着前方,周围行人早已换了一拨又一拨,没人再投来异样的目光了。
  所有惊心动魄的时刻,张天乐总能傻乎乎地给结束掉,但我知道我喜欢他所有的样子。就像我还来不及意外来不及窘迫来不及动容来不及悲喜交加,我就知道没有事情会在我这里先变卦,我必须得做最乐观的悲观者,才配得上我的男孩。
  在晚自习放学高峰时段的地铁口于大庭广众之下接吻接到人尽皆知,我还是第一次经历。学校里隔天就开始流传起了我跟张天乐的一些流言,传到我这里的时候,版本还不算太离谱,同时还有一张照片,像素不是太高,明显被谁偷拍的。
  这照片听说是从高二传出来的,说不好是什么时候拍的了,看装束应该是还冷一点时候,我跟张天乐在操场上,跟一堆人挤在篮球场边看打球,张天乐的手楼在我腰上,侧过头来跟我说话,离得很近,他模样在笑,嘴巴几乎要贴到我耳朵上。
  我把照片给张天乐看,他一挑眉,作怪地评价道:我这么明显啊。
  于是接下来我跟他开始默契地、迟迟地有了点意识,在学校里不能这么肆无忌惮地亲密了。
  可才过去了没两天,有一天赶上下雨,课间操取消,学生都留在教学楼里自由活动,班里有人带了篮球,一群男的聚在教室后头玩球,后排就几张凳子,其实男生之间的亲密只要心里没鬼爱怎么亲密怎么亲密,一眼望去两人挤一张坐腿上的多得是,张天乐也让我坐他腿上,中途老班突然进来了,我们一群人立马收好球四散,尤其我心里有鬼,腾地一下站起身,张天乐的手从我衣服里滑落,他随后也慢腾腾地站了起来。
  以往我坐他腿上,张天乐想使坏的时候就会把手伸进我衣服里,但他只是将手放在我腰上,什么也不做。
  我说不准这过程有没有好巧不巧全数落在老班眼里,她不轻不重地数落了众人一番,看了我一眼,就到教室前头去巡视别的同学了。
  中午放学后,老班亲自来班里,喊我去办公室。
  办公室里老师也大都下班吃饭去了,剩下寥寥无几两三个人,老班把我叫到跟前,甚至让我郑重其事地搬了张椅子坐,大有要促膝长谈的意思。
  她先是兜圈子问我最近复习压力大不大,拐弯抹角地让我不要在最后的高考冲刺上分心,最后才问到了正题:你跟张天乐最近挺要好的?
  我迟缓地点点头,嗯了一声,不知该不该多作解释。
  你们现在都在青春期叛逆期,当然是会好奇男女之间的关系,有懵懵懂懂的感情都是人之常情,但是在学校里,在这个阶段,同学之间的距离要保持好,无论是男同学女同学,还是女同学和女同学,还是男同学和男同学,都要保持好。
  老师,我跟张天乐就是,好朋友,以前也认识,所以
  好朋友归好朋友,好朋友也不能好得过分。老班的目光透过镜片审视我一眼,你也不傻,传得连老师都知道了。
  我哑口无言,算是明白了,原来早上老班不是来巡视课间的,她是来巡视我和张天乐的。
  学习枯燥、有压力,但谁不是这么过来的,你看看班里的同学,都在一股劲冲刺高考,有没有人把心思放到乱七八糟的事情上?你也该反省一下,张天乐他不高考,你也不高考吗?他要闹你就陪着他玩,浪费的是你自己的时间。
  他没有
  你想不想换个座位?
  我一抬眼,忙不迭地摇头,不想。
  老班叹口气,你实话跟我说,你跟张天乐到底怎么回事?
  我跟他就是好朋友。
  吴浩宇,我希望你这个时候不要困惑不要迷茫,把心思放到复习上来,一心一意,好朋友每个人都会有,每个阶段都有每个阶段的好朋友,朋友是能给你带来积极影响的,不是让你误入歧途的。
  我机械地点着头,脑子里一时间乱如麻,这是我从来没预料到的情况,没有任何一套备用说辞可以在此刻用得上。
  老师,你们谈完了吗?张天乐的声音突然从后头传来,紧接着他大摇大摆地进了办公室。
  老班一下子严厉起来,对张天乐怒道:你不打报告怎么能直接进老师办公室!
  现在不是下班了吗?他来到老班跟前站定了没一秒,拉起我的手转身就走,饿了,吃饭。
  站住!回来!你们两个给我回来
  老班气急败坏的声音在我们身后被越甩越远,张天乐边跑边回头对她喊道:老师,我们现在也放学啦
  他拉着我奔跑着下楼,一步跳下三级阶梯,仿佛在逃着身后不存在的追兵,竟然有了一种私奔的错觉。
  一分慌张,十分快乐。
  跑下楼后张天乐先跳回平地上,回过头来冲我笑,好看得不得了。
  让他们都知道好了,最好全校都知道,老子什么都不怕,老子就是喜欢你。
  ☆、第三十二章 By张天乐
  我跟吴浩宇这传闻,撑死了说也就是交往过密,没被抓个现行,连被归在早恋里都不能够。我以为这次就跟校园里的所有花边八卦一样,唯一不同的只是主角之一换成了自己,但照样会随时间渐渐平息,我也就没当回事。
  可没想到传闻却愈演愈烈,到了第二周甚至传出了高三教学楼的男厕所里听见过呻吟声的说法,离谱到连我这个当事人听了也觉得惊奇。
  班里的人还好些,我跟吴浩宇天天从早到晚被他们看在眼里,关系好是司空见惯了的,传闻扔进我们班里,溅起的水花反而最小。可外班的人就有好奇的了,头两天的课间老是有人在走廊上来来回回地停留,透过玻璃窗往我们教室里看,一开始我没在意,只奇怪怎么突然间总是能在这层见到一些新面孔,直到后来吴浩宇也迟迟发觉了,我才知道那些大都是楼下文科班的人,特地上楼求证传闻来了。
  除了同学间有意无意的观察,班主任也在继续施压,她不朝我下手,光找吴浩宇谈,又跟他提过一次换座位的事,依旧被吴浩宇拒绝了。第二天班主任突然在她的课上下达了让吴浩宇跟前排一个女生换位置的命令,当时吴浩宇也没站起来,直接坐着就回答:我不想换。
  班里一瞬间鸦雀无声,班主任大概是没料到吴浩宇在全班面前还敢这样直接拒绝她,一点面子也不给,吴浩宇接着又补充了一句:我现在这位置挺好,我看得清黑板,不用换。
  我在后头没忍住笑出了声。
  张天乐你笑什么?班主任顺势把矛头指向我,拐弯抹角地对我们两个进行厉声教育,只字不提终极原因。吴浩宇就站在那听她骂,让站到教室外面去他就去了,从头到尾再没顶过嘴。
  我随后也站了起来,又撞到了班主任的枪口上,你站起来干什么?还嫌不够乱?那你也出去站着吧!
  我一乐,我本也没想跟她对话,就是想去陪吴浩宇罚站的,这下倒好,直接把我成全了。
  在我踏出教室之前,班主任又发令:你们两个不准站在一起,一个站前门一个站后门,等会下课了让来来往往的人都看看,丢不丢人!
  我背着她做了个无所谓的表情,从前门出去路过吴浩宇的时候听他来了句添什么乱啊,一看他表情却是似笑非笑的样子。
  我们这样的关系在这所学校里大概没有过先例,眼见着暧昧到头了也没人敢把话摊开了问,于是这场对抗就这么硬生生僵持了下来,不怎么愉快,却还算成功,我还是坐在吴浩宇后头,接受着来自老师同学四面八方的打量。
  这些都不是问题,最大的问题,还是我惹的,我自己惹的。
  学校田径队早在高考前两个月就把高三级除体育生外的队员解散了,我既不是体育生又不是高考生,虽然也被编排在外,但偶尔还是能跟他们一块练体能。
  有老队员的离队,就也有新队员的加入。田径队从高一高二级招纳了一批新人,我作为自由人,花了好几个礼拜才认全了他们。
  这天做深蹲的时候,趁着老师查看队伍另一头的空档,旁边一个人朝我搭话:真的假的啊?
  什么啊。
  你跟那个谁呗。
  你觉得呢。
  这人是高三级体育班的,跟我混得挺熟,我和吴浩宇的关系在他眼里不知道是个什么样,我跟他来回兜了几个圈子,没否认,也没给一句准话,到了后面他就开始不经心地骂我,说我防着他。
  就是因为没防着你才不骗你的好吧,但你就此打住,别从我这套话了,套不出什么的。
  嘁,没劲,你以为我乐意知道。说罢他及时换了个话题:三模出成绩了,你那位进百名榜了,你不去看看?
  听了这我一精神,刚才自习课之前还没有三模成绩的一点消息,大家都觉得今天出不了成绩了,没想到这会直接出了百名榜,吴浩宇肯定还不知道。
  休息的时候我溜去学校宣传栏了,高考模拟的百名榜占据了宣传栏大半位置,中午放学时还空着的三模版块,这会已经贴榜了,我从后头往前找,在理科班第七十七名的位置上看到了吴浩宇的名字。
  他这是头一次进年级前百,这之前无论大大小小的月考模拟考都在百名外徘徊,有几次还掉到过两百名以外,波动起伏相当大,我以为这次他就算进了前百也是勉勉强强九十几名的样子,没想到还挤进了七字头,太争气了。
  要我说,吴浩宇这就是高考复习的模范,用成绩说话,可不就是优等生嘛。
  我掏出手机,美滋滋地给吴浩宇发语音:宝贝,三模成绩出了你知道吗,你理科全级七十七名,爱情的力量可太牛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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