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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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瓷片,布片……
  他一一翻找,却始终没有发现异样。
  他茫然四顾,忽然一拳砸在妆台上。
  桌角的犀角梳子一跳,落在地上,断做两截。
  他心底一紧……尝听说,断梳不吉,难道真的是……
  拾起梳子,细细抚摸。
  还记得情浓时,他经常拿梳子为她梳发。
  她的头发很柔很顺,就像丝一样凉滑,每每都让他爱不释手。
  新婚第二日,趁她熟睡,他偷偷剪了她的一缕青丝,与自己的头发编做了一个同心结。他是想将来偷偷带去另一个世界……拥有她的一丝气息,让他不会那么孤单,所以至今还没有让她发现。
  他所有的心事,都完全的交给了她,这一点,就当做是他的恶作剧,留到将来。每每想起,唇角便会浮上一抹窃笑。
  而如今,这个同心结,竟是要散开了吗?
  拿着两截断梳,缓缓的拼在一起。
  严丝合缝,竟好像从来没有分开过,可是手一松,梳子“啪嗒”一声落在地上,依旧是两截。
  他紧紧的盯着那两截梳子,眸光颤动,仿佛有什么就要滴落,又忽的一凝……
  “平日里,是谁伺候尚仪梳洗?”
  谷冬抽泣着,正欲开口,就见王上盯着帘幔的背后,仿佛要将什么东西揪出来一般,声音缓慢而阴冷:“我就知道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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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尚仪哪点对不起你?”
  盼云垂着头,不语。
  “孤真后悔。当年,尚仪说要放你出宫,是孤一意将你留下,还想给你一个好前程……”
  “我救过她!”盼云忽然开了口,语气是难以想象的理直气壮。
  “救过她?所以你觉得她的命便是你的?可笑,当初她要不是为了救你,能轮得到你救她?”想到当日云彩的惨状,千羽墨不禁额角猛跳:“你明明知道,她最不会提防的就是你,可是你,你做了什么?”
  盼云缓缓的抬了头,似在看他,又似是越过他看向不知名的地方。
  “主子们高高在上,珠围翠绕,凡事只要动动心思,自有人愿服其劳,也自是不会了解我们这些小人物的悲哀。奴婢有什么?高兴了?奖赏一些主子已不再需要的东西;不高兴了,非打即骂,甚至……”
  吸了口气,笑,空洞的眸中现出一抹凄然:“我怕死,怕得要命。自打看到念青的惨死,我就怕有朝一日也会像她一样。我处处小心,时时戒备,想尽一切法子,只是为了活着。当初,念青说,跟着她会有生路,却不想,跟着她也是死路。而且就因为跟着她,不仅我会死,我的家人会死,还有……”
  还有那个她一直魂牵梦萦,虽然已经将她彻底遗忘的人,至今不知有一场灭顶之灾曾与他擦肩而过的人,也会死。
  那个人,此生最大的幸福便是老婆孩子热炕头。
  入宫前,他们一同想象……绿荫下,小桥边;入宫后,只有她在无望的想象……冷月里,疏柳旁。
  而今,他的愿望实现了,而她,虽然失去了这份渴望,然而见着心爱的人可以快乐安康,心里亦是一种别样的满足。
  她闭上眼,唇角竟是绽出笑意:“既是左右免不过一死,请王上降罪吧。”
  千羽墨看着她露出袖口的指尖……因为用蘸了毒的梳子给云彩梳头,她亦是毒气入体,只是……
  云彩,你与她朝夕相处,怎么就没有发现她的指尖已经微微泛起青色,正是染毒的征兆?你怎么直到如今,还对身边的人如此信任?
  拳心紧攥,冷冷一笑:“不必急于赴死,你不是想活吗?孤一定会满足你的心愿……”
  盼云脸色一变,然而下一刻,下巴忽然被卸了下来。一丝血,混着口水,沿唇边滑落。
  “想咬舌?可是孤怎么会让你死呢?”
  这个华艳且清雅的人,只需微微一笑,便是魅惑丛生,当年,她也曾迷惑多时,夜夜春梦,而此刻,那笑容怎么看,怎么像从地狱钻出的修罗恶鬼。
  盼云“啊啊”着,仿似叫喊,然而细听,却是几个至关重要的字。
  “主子……”胡纶试探的睇向千羽墨:“她好像说……”
  “孤对她的幕后主使不感兴趣!”千羽墨断然拒绝:“而且孤……”
  已经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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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上,臣等已配置好解药,也着人试验过,确保有效,只是尚仪……”
  床边,谷冬正拿着盛了药汁的汤勺往洛雯儿口中喂去。可是那黑乎乎的汁水却是顺着唇角滑落,衬着她愈发苍白的肌肤,仿佛是一条蠕动的蚯蚓。
  “尚仪,你快喝点啊,喝了就能醒了……”
  谷冬带着哭腔,下巴上滴的不知是泪水还是汗水。
  千羽墨冷着脸,上前一步,夺过谷冬手中的碗……
  “王上,使不得啊!这是解药,亦是毒药,王上若是……”
  可是千羽墨已经一饮而尽,转瞬覆上洛雯儿的唇……
  依旧是柔软的,却是冰冷,亦不能再给他回应,无论是娇嗔还是拒绝。
  她闭着眼,长睫一动不动,任由他侵袭。
  他点上她的穴道,她听话的嘴一张,药便顺利的喂了进去。
  可是当他放开她,那刚刚灌进去的药汁再次缓缓流了出来,蜿蜒的流了出来,蛇一样的匍匐着,仿似在嘲笑他方才的喜悦。
  “拿药来……”
  “王上……”
  可是无论他怎么努力,药依旧会流出来,就好像她的身体已经被封锁,再也接受不了任何外来的事物,而原有的,亦在渐渐消失,就像那愈发微弱的气息,愈发透明的脸色……
  她是要离开他了吗?
  不……
  他又端了一碗药,不顾一切的吻住她……
  “王上,”秦太医泪流满面:“尚仪已经什么都吃不下了。她的体质本就经不起折腾,如今血液带着毒素流遍全身,浸透了每一丝血脉,药石无灵。其实尚仪已经……王上若是心疼尚仪,就让她好好的去吧……”
  “谁说她会死?”千羽墨猛的转了头,华艳且清雅的眸子一片血红。
  秦太医骇了一跳,却依然苦劝,连带众人皆跪了一地。一时间,哭声,哀求声响成一片。
  “尚仪不会死!”千羽墨闭了眼,转回头,精致的侧脸忧悒且坚定:“孤说,尚仪不会死!”
  胡纶忽然有一丝不好的预感,然而未及开口,便听千羽墨道:“下去,孤想同尚仪待一会……”
  胡纶踌躇片刻,趁大家都撤了下去,又蹑手蹑脚的上前:“主子,天朝的大军还在边境……”
  唇角牵出一丝笑意,冷酷且残忍:“不是还在那压着吗?孤知道他们想要什么。告诉郎灏,孤给他的任务是保护尚仪,若是他有一丝一毫的违背……”
  胡纶诺诺的走了,临到门口,又忍不住转头……
  千羽墨正抱着洛雯儿,替她擦拭唇角,动作温柔且宠溺。
  心中的不祥愈发严重了……
  ☆、544一线生机
  更新时间:2013-12-11
  “云彩,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如果真的有那一日,你非要走在我前面,我也会握住你的手,跟你一起走!”
  摆好枕头,让洛雯儿睡得更舒服些,然后握住她的手,声音平静且温和。
  “我知道,我欠你一个解释,你也一直在等我这个解释,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其实,我只担心我会死,怕我死了你会太过伤心,就是这么简单。”
  理理她的鬓发:“可是谁知道自己究竟哪日会死?就是你……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一直以为,我是在你之前的……”
  叹了口气:“我曾说,我希望我们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快快乐乐,可是,我没做到。我自私,我害怕,结果连这些我以为是我最后的日子里都让你不开心,若是你当真……你要我怎么办?”
  轻柔她的眉心……即便是“睡”着,依然微锁,是有着放不下的愁绪吗?
  云彩,你的愁绪,可是在埋怨我?
  语气不觉变得低沉:“我知道,这一年,你受了太多的委屈,只为了我的一句不让那人受委屈。我以为,有我护着你,心疼你,只要我们两个在一起,足够。现在却知,远远不够。云彩,你知道吗?我最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你说,当时我们若是没有回来,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出神片刻,喃喃道:“云彩,你后悔了吗?”
  视线重新聚拢,落在她的脸上……她容色平静,呼吸正在渐渐消失:“云彩,你在做一个怎样的梦?那个梦里,可曾有我?是让你开心还是伤心的我?你是不是因为眷恋那个我,所以不肯醒来?”
  “云彩,你知道吗?当我‘睡’着的时候,就会梦到你。可是我知道,那是梦,而我的云彩,还在这个世界等着我。所以无论如何,我都要醒过来!”吻了吻那冰凉的唇:“所以云彩,你睁开眼,我在这……”
  没有回应。
  他的唇瓣有些颤动,明知她不会醒来,依旧怕她看到自己的悲伤,将脸埋在她的颈窝:“云彩,你知道吗?你的身上隐着一个巨大的秘密。其实若是你真的……这个秘密就会消失了,要等许久以后,秘密寻得了新的寄主,才能再次出现。而且因为秘密的消失,这个世界将会保有一段时间的太平,因为无论是天灾还是人祸,导致灾难的,永远是贪心的人。或许为了你以后的安危,也为了这段太平,我真的不该强留你在世间,可是我,舍不得……”
  泪打湿了黑睫,将潮湿扫在她的颈间。
  她一向怕痒,可是此刻,她一动不动。
  “云彩……我当时只是随便给你取了这个名字,不仅因为你的名字便有‘云’之意,还因为那时的你对我而言,就是一片飘落的云彩,我不在意你会什么时候飘走。可是渐渐的,我想留住你,想把你握在掌心。”握了握她的手:“我对自己说,即便你是片云,我也要牢牢把你抓住。可是就在那日,秦太医说你天赋异禀,而老天要把这份赐予收回去了,我就开始害怕,害怕你这片云彩也会离我而去……”
  忽的抱紧她:“可是我不让你走,任是谁都不能把你从我身边带走,即便是老天!”
  狠狠吻住她,感受她如游丝一般的气息,忽又笑了:“云彩,他们都以为你活不成了,其实他们错了。有我,你便不会死!”
  唇角露出得意,若是云彩醒着,定会要问他:“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了?”
  “云彩,纵然我再如何不愿意做这个国主,然而还是有一个好处的,那便是可以开启神龙禁术,而若我没有这个身份,那天龙禁地,我是连接近一步,都做不到的。你总害怕我沉睡,担心我不会醒来,其实沉睡是为了修复我的损伤,因为没有人或药可以医治我因为修习禁术而造成的危害,所以若当真哪回我不再醒来,便真的是……”
  笑,长指深入她的鬓发,轻轻梳拢:“可是现在,我醒着,所以,我也会让你醒过来。只是……”
  认真的看她,仿佛要记住她的一丝一毫:“如若这回,我当真无法醒来……云彩……”
  他忽然有些说不下去,喉结滑动,却又笑了:“也好,走在你前面,也省得看你走而难过。而且,我一直犯愁不知该如何掩盖你身上的秘密,我做了很多,但是治标不治本,如此,倒当真给了我个机会……”
  又看了她许久,方埋下身子,唇瓣轻吻她的耳轮,仿若自言自语,又仿若叹息:“云彩,我多希望,我只是莫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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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雯儿仿佛闻到一股香气。
  亲切又疏离,矛盾而复杂……恰恰是奇楠香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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