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下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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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像了
  花无岸在记忆之中对比着,不止是这张温润如玉的容貌是墨晔玄十七岁的样子,连言论和性格,都与花无岸记忆中的人一模一样。
  他曾经将还是幼童的墨守缺抱在怀中的时候,怎么没有现,这孩子和阿玄生的如此相似?
  “王爷,倒是看得开,墨都的确也是个无聊之地,满城乌烟瘴气,不如不回去。”花无岸附和的说道。
  “平南王客气了。”墨守缺弯了弯眸子,笑意浅浅。
  “臣说过了,叫臣的名字就好。”花无岸与他的眼睛对视,认真的说道,“或者,王爷还可以叫臣的另一个名字,叫做忘——”
  “无岸大哥?你长我许多年岁,我叫你大哥可好?”墨守缺打断了花无岸的话,一双漆黑明亮的眼睛直视之下,令花无岸将想要脱口而出的话噎了回去。
  是啊,他已经快要三十岁的人,而墨守缺还那么年轻,他的阿玄也那么年轻。
  唯有死者,永远十七岁。
  “轰隆——”
  一声惊雷平地乍起,墨守缺一惊,天澜府的雕花木窗哗啦作响,一名绛紫色衣袍的侍卫连忙进来将窗户关紧。
  “王爷,外面要下雨了。”
  “今年夏天天澜都没怎么下雨,这下好了,都要秋天了反而下起雨来”墨守缺感叹的说道。
  “秋雨啊”花无岸眯起桃花似的双眸,似是感慨,“是最伤身体的。”
  关了窗户的侍卫没有离开,看向墨守缺,欲言又止。
  墨守缺看出来,轻声问道:“北鸳,可有什么事情?但说无妨。”
  花无岸的眼神落在陆北鸳的身上,眼中含着淡淡的警告和杀意,令他不由自主的挺直胸膛,犹豫了半刻,忽然沉声开口:“启禀王爷,刚刚追随平南王来天澜府的那个男人还没有离开,还在天澜府外求平南王诊治他的朋友,而且,大有见不到平南王就不走的样子。”
  “男人?什么男人?”墨守缺疑惑的看向花无岸。
  “王爷,若有一人有病,而你有药,你可愿意救他?”花无岸没有解释,迎着墨守缺的目光,漫不经心的问道。
  墨守缺:“自然是要救的。”
  花无岸:“若这个人是你的仇人呢?他病之,你快意。看他痛不欲生,岂不快哉?”
  “无岸大哥与那个男人有仇吗?”墨守缺问道
  “有仇。”
  “什么仇?”
  在墨守缺的询问之下,花无岸忽然愣住了。
  什么仇?
  他与墨玦,有什么仇呢?
  阿玄是被墨晔皇所害,墨玦杀了墨晔皇,登上皇位,为阿玄píngfǎn,自己也手刃了六百先帝卫军
  “他先我之前杀了我的仇人,他夺走了我最爱之人的位置,他还拐走了我养了好多年的小孩。”花无岸思索片刻,认真的回答,“王爷,觉得我是个怪人吗?”
  下一刻,花无岸的身体僵硬在原地。
  一具温软但充满生命里的少年身体,紧紧地抱住了他,将他冰冷的身体搂在怀里,清澈而优雅的声音在他的耳畔轻轻的响起来,充满少年的悲悯。
  “无岸大哥,你一点也不是个怪人,我只是觉得你可怜。”
  花无岸的身体仿佛被施了定身法一动不动,狭长深邃的双眸之中,云雾变幻,冰冷的心脏好像被注入一股热流。
  陆北鸳惊讶的看着这一幕,眼中的情绪变幻着,充满诧异,但还是压下去,默然不语的望着相拥的两人。
  许久,墨守缺松开自己的手臂,笑容温柔而儒雅。
  花无岸忍不住的惊艳,在天澜这样的地方长大的一个少年,母亲不过是辛者库宫女的一个皇子,他的素养和礼仪,竟然不输于墨都任何一位权贵名士。
  “无岸和外面那个男人有仇,可是刚刚陆北鸳说了,那个男人是为他的朋友求你诊治,若是你不去,他是不是也会失去最爱的人?”
  墨守缺想了想,语气严肃的说道。
  “那不是很好吗?看他痛苦,本王自然开心。”花无岸无所谓的说道。
  “可是他的朋友,若是个无辜之人呢”
  一字一句,好像都准确无误的戳到了花无岸的胸口。
  记忆里,那个小小的,瘦弱的小女孩在梅花桩上奋力的挥动着巨大的剑,在吊桥上一次次的飞奔,那偶尔露出如花般灿烂的笑靥,日夜交替,寒来暑往,女孩成为了少年将军,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训练之中,归于沉寂和冷漠。
  那个孩子,是他看着长大的。
  他也曾在林熙的眼中,看见过阿玄的影子,因为阿玄说过:稚子无辜。
  那个曾笑着叫他“姐姐”的女孩,他亲手将其扼杀。
  阴谋诡计,黑暗狠戾,他一股脑的教给她,想将那个正直炙热的血脉玷污,最终,林熙竟没有与黑暗融为一体,反而在漫天黑暗之中,杀出一条明亮的道路来。
  花无岸的心中忽然涌出几分烦躁,他邪佞的勾起殷红如血的唇瓣,对着陆北鸳说道:“你去告诉外面那个白公子,他若是愿意给本王跪下磕三个响头,本王说不定会考虑一下诊治小熙儿。”
  陆北鸳垂眸应下,掩下眼底的惊讶,出去通报。
  在花无岸没看见的地方,墨守缺明亮的眸子黯淡下去,看向叮咣作响的窗户,外面的天色已经浓稠如墨,眼中的担忧一闪而逝。
  皇兄,我只能为你做这些了。
  *
  轰隆!
  天空中密布的乌云低沉的快要垂到地面,空气阴沉憋闷,一块一块的黑云聚集在一起,仿佛是一张张狰狞恐怖的鬼脸,咆哮着要吞没整个人间。
  大雨将至,天色被乌云中遮蔽,眨眼睛变得漆黑一片,如同夜晚。
  墨玦听到陆北鸳的话,俊逸的面容更加冷冽了几分,仿佛凝固的冰霜,放在身侧的手掌,缓缓凝结出冰蓝色的晶体,燃烧起一层蓝色的火焰。
  在骤然间照亮沉闷世界的闪电之下,他清隽到孤傲的面容更显得冰冷无情。
  他大可,毁了这天澜府,杀了花无岸。
  可是
  墨玦微微低头,没有一丝情绪的冷眸之中,有一朵幽蓝色的莲花在绽放,手掌的火焰渐渐熄灭了。
  在陆北鸳惊讶的目光中,“扑通”一声,墨玦已经跪到地上。
  他震惊的回去禀告花无岸,这个白公子是谁,他是知道的,正因为知道,才感到震撼。
  当今圣上,天子亲临,却为一人下跪。
  夜雨浮沉,墨玦的身体挺直,脸上仍旧没有丝毫表情,他并没有愤怒,也没有恼怒,更没有一丝一毫的乞求,好像为了救林熙,他做任何事情,都不过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巨大的雷声在咆哮着,激烈的闪电一道道落下,仿佛要将天幕撕裂,在雷声落下的瞬间,瓢泼大雨骤然落下,顷刻间,万念俱寂,天际间回荡这荡气回肠的雷鸣电闪和噼里啪啦的刺耳雨声。
  雨水落在了墨玦散开玉冠的墨之上,无情的拍打着他冷俊缥缈的容颜,从他面颊下滚落,打湿了他的锋利的眉和那双幽冷的玄眸,他的鼻,他的唇,虽然周身狼狈,虽然跪地未起,却无法掩藏他缥缈如仙的清傲和淡漠。
  天澜府内,明珠璀璨,火烛温柔,随细风摇曳的烛火将花无岸妖孽艳丽的俊脸照得忽明忽暗,看不出任何神色。
  “启禀平南王,外面的男子跪下了。”陆北鸳说道。
  花无岸的声音仿佛自九幽地府传出,冷寂而幽凉:“那就让他一直跪着吧,本王倒要看看,他能跪到几时。”
  冷风吹拂,一道碧色的暗影出现在花无岸的身旁跪下,叶碧落抬头看向他,拧着眉道:“将军的情况,不是太好。”
  “楼启宣为她求情了吗?”花无岸的唇角扬起讥讽的笑意,盯着脚下的碧落,眼神冰冷一片。
  碧落不语,似是默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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