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华 第3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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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县令再次哈哈笑起来,一边笑,一边冲郭胜拱了拱手,“郭先生这是夸奖阿夏?阿夏是挺懂事,虽然比不上蔡琰六岁辨音,可这份懂事孝敬……哈哈哈哈,让先生见笑了,我这个阿爹,看自家孩子,光看到好,一叶障目的厉害。”
  “照在下看,九娘子不比蔡琰差呢,县尊可不是一叶障目。”郭胜一边呵呵呵的和李县令客套,一边悄悄瞄着李夏。
  见她站起来,牵住李县令的手,扑闪着大眼睛看着他,将手里余下的一点点定胜糕放进嘴里,冲他抓了抓手。
  他说阿爹不是一叶障目,那就是两叶障目了……
  郭胜下意识的欠下身,长揖下去。
  李夏牵着李县令的手回去了内衙,一连七八天,郭胜再没见过李夏,她在内衙,一趟也没有再出来过。
  月末休沐,李文山回来住了一天,隔天,李县令寻了郭胜,客客气气问他能不能做小儿子李文岚的蒙师,顺便也教幼女李夏识几个字,念几本书。
  郭胜一口答应下来。
  徐太太备了礼物,设下宴席,请郭胜坐到上首,受了李文岚的拜师礼,又收拾了一间空屋子出来做课堂,择了个吉日,拜过圣人,这课,就正式开始了。
  郭胜这课上的,一颗心提在嗓子眼,七上八下。
  一个时辰的课,中间歇两刻钟,郭胜讲了小半个时辰的书,刚开始写字,李文岚一巴掌按进了砚台里,一手墨汁滴的到处都是,汪着两眼泪,跑去找姐姐洗手换衣服了。
  李夏端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专心写字。
  郭胜踱过去,坐到旁边李文岚那张小椅子上,一边收拾被李文岚滴的到处都是的墨汁,一边低低和李夏说话。
  “在下不知道姑娘的来历,又所为何来,在下也不想知道,不打算知道。在下只想投身到姑娘门下,不求荣华富贵,长生不老,呼风唤雨,种种皆不求。在下只求能跟着姑娘这样极不一般的……异数,就象王质伐木遇仙,转眼间斧柯俱烂,在下常想,要是在下有这份大福,有此一遇,此生足矣。
  在下游历天下近十年,初时浑浑噩噩,后来,在下就只有一个心思,只求有朝一日,能有王质这样的运数,能身历常人不能历之奇,若能如此,在下此生,满足之至,别无他求,别无他想。”
  李夏侧头看看他,看了一会儿,低下头,接着影字。
  郭胜坐在旁边,呆了半晌,站起来,走到门口,站住回身,看着端坐桌前,认真影着字的李夏。
  她这是还要看看吗?看什么呢?
  不管看什么,请他做这个蒙师,这就是她给他的机会了。
  ………………
  十一月二十这天,是江皇后生辰,书院里要放三天假,李夏早就和李文山说过了,要趁着这三天的功夫,找个借口去一趟靠近紫溪盐场的溪口镇。
  李夏要去看看上一世杀妻案那一家子,还有那个妹妹。
  现在,对从前的种种,没有亲眼看过的,她都不敢太相信了。
  更何况,这桩杀妻案,当时看疑心不少,现在再看,更是疑点重重,背后的推手时隐时现,仿佛不完全是她从前以为的,只是有人贪图银子……
  就算真的只是有人贪图银子而已,她和五哥,也得过去一趟,看看这一家人,看看能不能提前化解掉这件事。
  杀妻也罢,虐死也好,都是有碍风俗良知、败坏世风的恶案。
  阿爹境内出现这样的案子,不管阿爹有没有枉法,都是大错,真出了这样的事,阿爹这一任,考评只能是个下下了,那下一任,他们一家就不知道要到哪个穷山僻乡呆着去了。
  前一天,书院里放了学,李文山急急忙忙要往回赶,在书院门口上了马,就看到古六冲他挥着胳膊跑过来。
  李文山没下马,冲古六挥着手,“我跟陆将军,还有王爷说过了,今天晚上去不了,我得赶紧回家,天儿不早了……”
  “你下来!快下来,我有事。”古六跑到李文山马前几步,仰头看着李文山,不停的招手。
  “什么事?你说就是了。”李文山不愿意下马,勒着马原地兜了个圈子。
  “你下来!”古六伸手去拉李文山,李文山被他拉的差点从马上直摔下来,“好好好,你松手,到底什么事儿?我着急……”
  “后天中午,我在庆丰楼设宴,你一定得来。”古六拉下来李文山,一脸郑重的邀请道:“我就不给你下帖子了,无论如何都得来,最好午初前就到。”
  “我去不了。”李文山连连拱手,“今天晚上到家都得半夜了,明天后天,我答应了阿夏,带她去玩,真不行,回头我请你吃饭赔罪,这次实在对不住。早就答应了阿夏的。”
  “后天是小六生辰,你也不来?”金拙言和秦王等人,已经从书院里踱出来,金拙言用手里的折扇敲在李文山肩膀上。
  第76章 生辰
  “啊?真的假的?”李文山愕然。
  古六斜着金拙言,一脸的你怎么这样,一把拉着李文山往旁边走了几步,“真倒是真的,不过你别放心上,就当是我请大家吃顿饭,都用不备礼的,拙言知道,不信你问他,这几年都是这样,都是大家在一起乐一乐,你一定得来,来了就是礼,把你妹妹,还有你弟弟都带上,正好,既不误你带你妹妹玩,也不误我请的这顿酒。”
  知道是古六生辰,李文山不好再推辞,忙连声答应了,拱手别过众人,上马往横山县赶回去。
  秦王等人也上了马,古六一边上马,一边抱怨金拙言,“说好了不要告诉他,你非得说出来干嘛?你这一说,他指定得备礼,他家穷成那样,你也真是!”
  “再穷也不至于连你这份生辰礼也备不起,你这会儿不说,后天能瞒得过?到那时候,李五岂不尴尬?放心吧,就李五那样的,照我看,说不定他提笔写几个字,拎过来就给你当生辰礼了。”
  陆仪忍俊不禁,却点头赞同金拙言的话,那个李五,真拎几个自己写的字过来,他一点也不意外。
  “欢哥儿,你刚才说,往年你生辰,都是你请大家吃顿饭,都不备礼的?”秦王用马鞭捅了捅古六,斜着他问道。
  “我就是说说,我要不这么说……”
  “就是说说也不能这样胡说八道!”金拙言的马鞭从另一边捅过去,“敢情你这说说,把面子全说到你脸上,把白吃这事全扣我们头上了?这可不行,你得给个说法。”
  “我又不是那个意思,你们也知道,李五……”古六急了,赶紧解释。
  “这关李五什么事?我可是年年都送的厚礼,你一句话就抹没了,那生辰礼就都白送了?”秦王不依不饶。
  “还有我,我记得去年的生辰礼,是你自己挑的,那幅前朝钱大家手录的青玉案,你非说什么是你们古家先祖的词,正该送给你,你把那幅字还给我。”金拙言跟着挤兑古六。
  古六唉唉唉唉的叫着,找陆仪求援,“陆将军,你评评理,您说句话,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
  “我也是年年用心给你挑生辰礼。”陆仪一脸笑,认真表示,他也有一点不满。
  “唉唉唉唉,你们……好吧好吧,是我不对,都是我胡说,王爷恕罪,世子恕罪,陆将军恕罪,今儿晚上,我在……你们说在哪儿就在哪儿……摆酒赔罪,行了吧?还有明天,明天我再请一天。”古六认命的拱手四圈赔礼。
  “光摆酒不行,不见诚意,今天晚上,你从头站到尾,斟酒布菜吧。”金拙言绷着脸,秦王已经笑起来,“这还差不多,谁要你的酒菜,你得有诚意。”
  古六连声叹着气,一脸苦相,“唉,我明明一片好心……好好好!”
  ………………
  李夏听五哥说隔天是古六生辰,不能不去,想了想,这倒不是件坏事,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再看一看秦王,看看能不能看出点儿端倪,要是一高兴酒多了,那机会就更大了。
  至于溪口村那桩案子,嗯,回头让郭胜去看看,正好借着这件小事,她也好看看这个郭胜。
  “不要带六哥了。”李夏打定了主意,先把李文岚这个碍事的摘出去,“我觉得秦王上次来,跟之前大不一样,这一回,正好再看看,六哥太碍事儿了,要是他在,我就得花好多精力看着他。”
  李文山挠了挠头,点头答应,“那这事儿就别跟岚哥儿说了……不行,也不能跟阿娘说,跟阿娘说了,阿娘肯定是这也忙那也忙,至少得备车吧,阿娘一忙,一备车,岚哥儿肯定就得知道咱们要去杭州城,肯定就得要跟着去,他哭起来谁受得了?”
  “古玉衍让你午初就到,本来就挺早,你要是不准备告诉阿娘,咱们就得自己准备礼物,就得到杭州城再挑着买一件。那就得很早走。
  明天天一亮咱们就走,你就说带我出去骑马,就说骑到临安城再回来,到了临安城,把梧桐打发回来。一来正好不让他跟着。二来,让他跟阿娘说一声,就说咱们在临安城吃了午饭再回来,不然咱们一出去一天,阿娘肯定得急坏了。”
  李夏晃着脚安排,李文山连连点头。
  第二天一大早,李文岚还没起床,李夏已经和五哥出了门,要出城骑马玩儿。
  一路跑到离临安城不远,李文山打发了梧桐回去,带着李夏,一口气跑进了杭州城,把马放在秦先生那间小院里,带着李夏,直奔杭州城最热闹的大街上挑选礼物。
  李文山十分挠头礼物的事,李夏倒无所谓,买什么都行,不过是份心意。
  古家这样的百家大族,百年豪富,积蓄极厚。他们家穷成这样,倾全家之力,也买不起半件能让古玉衍看在眼里的东西,既然这样,那还是挑便宜的,买个心意算了。
  李文山十分赞同李夏的话,想来想去,决定买根笔,或是买一叠别致的纸笺,又便宜又方便,还能用得着。
  杭州城最好的文房四宝铺子旁边,是祥记银楼,李夏站在文房铺子外,看着祥记银楼,心里五味俱全。
  这间祥记银楼,是古家一个掌柜,从古家出来后开的铺子,这会儿只有杭州这一间。
  从前那一回,阿娘带着他们兄妹四个仓仓惶惶往京城奔。走到这杭州城外的十里铺,天降大雨,她们娘几个缩在屋檐下避雨。
  这祥记银楼的东家贺庆贺掌柜,在对面分茶铺子里看到她们,怜她们可怜,把她们一家叫进分茶铺子,后来,把他那辆大车,连马带车夫一起借给她们,又给了阿娘几十两银子,她们一家,才能活着进到京城……
  后来她让这祥记银楼做了皇商,她回来那年,这祥记银楼,生意已经遍布天下……
  “阿夏,你怎么了?快进来。”李文山进了铺子,一转身看不到阿夏了,赶紧转身找出来。
  第77章 寿桃
  “咱们去那边银楼里看看。”李夏拉着李文山的手,指着祥记银楼。
  “嗯?去银楼干嘛?那银楼里的东西,咱们肯定买不起。”
  “就看看,看一眼。”李夏十分想亲眼看看这个时候的祥记银楼,要是再能看一眼贺庆,那就更好了,她有一阵子没见他了。
  “好好好。”李文山好脾气的连声答应,牵着李夏的手,进了隔壁的祥记银楼。
  李夏牵着五哥,站在祥记店铺中间,转头打量着四周,店内简洁大方,极其干净,这间铺子,就跟贺庆一样,让人乍一看舒服,越看越舒服。
  李文山和李夏站成一模一样,她转头看哪儿,他也转头看哪儿。
  古六少爷和秦王几乎同时,一脚踩进祥记银楼的门槛,入眼就看到仰头看着屋顶的李夏,和同样仰头看着屋顶的李文山,古六噗一声,哈哈大笑起来。
  古六的笑声刚喷出来,就被金拙言一扇子捅到一边,陆仪和金拙言紧跟进来,正迎上动作神情几乎一模一样,齐齐看向他们的李夏和李文山。
  古六指着李文山,笑的跺脚打跌,秦王仰头看着屋顶,挪了挪,挨到李文山旁边,仰头再看。
  李文山牵着李夏,一脸无语的看着狂笑的古六,和围着他转来转去看屋顶的秦王。
  李夏嘟着嘴,暗暗叹气她这运道,怎么能这样的巧……古六的生辰礼还没买呢……
  金拙言上上下下打量着一脸无语的李文山,和嘟着、明显有些不高兴的李夏。
  陆仪一脸的忍俊不禁,上前和李文山打招呼,“五郎这么早就到了,六哥儿呢?怎么没过来?”
  “刚到,六哥儿昨天不大好,今天没敢带他过来。”李文山努力忽略古六的大笑,秦王的左看右看,以及金拙言的打量,只和陆仪说话。
  “那顶上,到底有什么好看的?”秦王一个旋步,站到李文山和陆仪中间,折扇往上点着问道。
  李文山看着秦王没说话,不是不说,是不知道说什么,阿夏看,他也跟着看,他也没看出来有什么好看的啊!
  “五哥你不是说要带我买笔吗?”李夏懒得理会这几个贵极闲极的无聊人,古六的生辰礼还没买,万一就此被他们裹挟走了……那可就尴尬了。
  “对对对对!”李文山这才想起来,那生辰礼看都没看呢,“我先带阿夏去买纸笔,一会儿到庆丰楼找你们。”
  李文山拉着李夏就要往外走,秦王一折扇抵住他,“急什么,你们这是刚进来吧?”秦王这句话,话是说给李文山,脸却对着已经急步迎出来的掌柜贺庆。
  “这位小爷和姑娘刚刚进来,几位爷就到了。”贺掌柜欠身答话。
  “先进去看看,这儿看好了,再到隔壁买纸笔,正好,我也要挑几块新墨,走吧。”秦王用折扇推着李文山往里走。
  “那个,唉,不行,阿夏……阿夏……”李文山是个没有急智的,还没想好阿夏要怎么样,就被秦王推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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