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生黑暗精灵后那些事 第8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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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巴莱?”
  尽管身上戴着手铐脚镣,但强壮的前杀人犯先生仍然身手敏捷,完全看不出手脚被束缚着的样子。
  “别愣着了,现在可是夜晚,那怪物可是会伤害你的。”他沉声说。
  维兰瑟跟着他不断向前跑,这条只在夜晚出现的走廊似乎永远没有尽头,但很快,愤怒的咆哮又在身后响起。
  那怪物把左手的布片捂在胸前,迈开另外三根爪子用一种野兽的姿态向他们追赶过来,它每跨越一步,维兰瑟几乎要跑四五步才能达到它的步伐。
  已经非常近了,巴莱见势不妙,狠狠的把她向前推去,自己则转身,左右手张开绷紧了手腕间的铁链,把它挡在身前,勉强当做防御的武器。
  “啪!”
  撑开的铁链避免了他肠穿肚烂的后果,但凡人的力量是无法与怪物抗衡的,巴莱被那股巨大的怪力狠狠掀飞,撞到走廊壁上,随即口吐鲜血地滑落地面。
  “请……请原谅……”怪物口中含混不清的说,让人难以判断它究竟是讽刺,还是单纯的意识错乱。
  “快……走!咕哇……”巴莱拼命挤出一句话,然后又吐出一口血,艰难的继续说,“快用你的想象力……改变这里,不然会被它追上的!”
  夜晚是属于梦境的国度,如果这里属于意识,那么想象也可以改变它。
  明白了这一点,维兰瑟闭上眼睛,在内心构筑起一个魔镜般奇诡的世界,当她睁开的时候,周围一切都改变了。
  长而直的走廊变成了空旷的扭曲空间,四面八方都设有层层楼梯,无论是垂直的墙壁,还是倒立的天花板,而这一切的一切,又有如莫比乌斯环般对接。
  那怪物虽然站在距离她直线距离不到五米的地方,但奇怪的旋涡状的扭曲空间把这触手可及的距离变成了难以逾越的鸿沟。
  它显然没有预料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或许它的大脑也难以理解,只是徒劳的伸出爪子,猛力在看不见的空间障壁上击打着。撕心裂肺的咆哮充斥了整个空间。
  “就是这样,只要掌握方法,你就是梦境的主人,这个怪物是无法与你抗衡的。你可以趁现在杀了它,只要你想。”巴莱也被分割到了一个安全的位置,他慢慢坐起来,劫后重生般的感叹。
  “的确是这样没错,但我为什么要这么做?”维兰瑟摇摇头。
  “即便是它有可能会伤害你吗?”
  “不,没有可能。”维兰瑟断言说。
  随着她话语的结束,一条连接两个空间的通道出现在她和怪物中间。
  “它自始自终,只袭击你。而向我伸手时,用的是左手掌心向上的姿势,那代表着给予的意思。你在那个时候出现,打断这一过程,希望让我认为它企图对我不利,好让我除掉它。”
  维兰瑟从通道中走到怪物面前,它停止了躁动,歪头想了想,仍旧把左手伸向她。
  她接过它巨大爪子掌心的布片,那是一块四四方方,折叠在一起的破布,或许年代已经太久了,当她拾起它时,那布已经迅速在她手中风化,直到化为灰烬。
  一瞬间,走马灯般的幻影出现在她脑海,在很久很久以前,她曾经向一位哭泣的骑士递出这布片,当时它还是一块精致的丝绸手帕,但现在已经老化陈旧,比一捧沙子还要脆弱。
  “有什么不对!?你应该杀了他们,所有人……那是你的权力!”巴莱捂着头暴喝,指缝间露出的皮肤青筋暴起,状若疯癫,“没错,他们都该死,马多娜明明是知道最多的,她却想要掩盖一切,萨雷妮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妄图逃避,霍加斯行将就木,只会消极等待……我……就连我……”
  “但你们都是一体的,不是吗?”维兰瑟审视着他。
  他们四个人或许代表了埃德加四种不同的心理。四人中唯一的神职人员马多娜是他受宗教影响下产生的心,想要从自身的罪孽中摆脱出来,然后一直试图自我欺骗;萨雷妮则是潜意识仍然希望一切没有发生,所以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孩子;巴莱代表了他的悔恨,也是四人中罪行最重的,更希望杀死其他一切人格,包括自己;而霍加斯则是绝望,他或许已经意识到了什么也无法改变,所以作为时日不多的老人形象出现。
  “她是萨雷妮?还是霍加斯……虽然我认为偏向前者。”维兰瑟对着静静看着她的怪物。
  “是萨雷妮。”一声苍老的叹息在一旁响起,“她趁马多娜去找你的时候,拿走了手帕,马多娜的‘谎言’依靠‘真相’存在,本就与她的‘否定’相悖,她不希望你从马多娜那得到手帕,想要你永远停留在梦境中。但马多娜背负的‘真相’让她精神错乱,在夜晚化身野兽,狩猎其他的人格……或许我们所有人都一样,内心深处仍然希望审判日的到来,让一切都就此结束。
  现在你拿到它了,要如何选择,决定权在你。”
  他话音刚落,维兰瑟感觉自己身体有了变化,穿着从白色的睡裙变为了黑色整齐的长袍,脖子上挂着玫瑰念珠,手中则是带着圣徽的权杖,一切都是只有高阶修道士才会有的。
  原来从未出现的院长象征着她自己吗?所以她才能够改变梦境的世界,也只有她才能审判这里的罪人。
  第150章
  在兰德修道院的地下墓地, 活圣人已经连续在盛放埃德加的棺材面前祈祷了很久了。自从上一次奥克利牺牲后,他就一直在这里,除了命令大主教替他物色了一个新的年轻骑士外,活圣人整天在这里念诵着经文,无论白天和黑夜。
  在他还活着的时候,埃德加是科奥兰王国开国的象征, 也是下至平民,上至贵族的偶像。无数穷人家的儿子因为他的横空出世,看到了改变自己命运的道路, 他们变得更加乐于参加礼拜和祷告;而贵族的后代也希望像埃德加一样建功立业, 振兴自己的家族,从而更加勤于修习武技。
  一位农夫的儿子,出身于微末,却在年纪轻轻的时候就开疆拓土,为自己信奉的神灵获取了广大的土地,甚至在那基础上建立了一整个国家,他的经历简直堪称传奇。很长一段时间内,大街小巷的酒馆里、剧院中,数不清的吟游诗人都在谱写他的曲子, 没有哪位优伶不曾参演过颂扬他的故事。
  在这片大陆上, 从来没有一位神祗的选民有这么强大的号召力,让整个社会各年龄, 各阶层的民众都广泛接受。他的出现, 甚至开启了把选民偶像化的先河, 其他神祗也有样学样,在推出选民的时候,不单单要考虑能力,甚至出生,容貌,性情也要慎重斟酌。
  也正因为埃德加这位选民获得了空前的成功,自从他自杀身亡后,太阳之主和撒旦就对他死后的灵魂开启了一场旷日持久的争夺。这不仅仅是无数人灌注在他身上的信仰与梦想,更是一种价值观的取向。
  如果密特拉最伟大的战士最后被发现堕入炼狱,成为神的敌人,那对太阳之主的信仰是多么大的打击。神祗不可能无时无刻都在凡间展现奇迹,事实上,亲眼目睹神迹发生的一直以来都是人群中的极小部分,影响绝大多数人信仰还是要靠领主、教士、还有被人传唱的英雄。
  活圣人作为埃德加的恩师,早就把自己的命运绑在了学生身上,他因为圣骑士的功绩获得了荣耀与权力,自然也对埃德加信仰的动摇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他知道自己信奉的神是一位严厉的主人,祂赏罚分明,雷厉风行,如果不是因为埃德加自杀身亡后信仰动摇,迟迟不归于天国,自己现在早已是服务于太阳之主宝座之下一位永生不死的天使神侍了。
  但却因为他的一时疏忽闯下了大祸,现在只能拖着这样一副不死、但是却不断衰老下去的诅咒身体,试图挽回这一切。
  他必须做的漂亮,取悦他挑剔的主子,才会获准以健康年轻的形态回到神国。
  这1万年来,他不断在这里祈祷,用自己和埃德加的回忆在这里编织了一个梦境,这才勉强把学生一半的灵魂停留在这里。而撒旦则以罪恶动摇埃德加的内心,获得了他的另一半。
  双方就像瓜分了一副宝藏的拼图,都无法取得最后的成果,只能垂涎着对方手中的部分,并一直明争暗斗。
  但一万年终究还是太长了,长期灵魂的不完整,让他的思维错乱,也让活圣人有了可乘之机。他开始寻找一些信仰坚定,像埃德加的少年时代那样正直的年轻人,这些骑士的才俊放到梦境中,与埃德加的残魂互相影响,有新鲜的魂魄去补完它的中枢。
  这个战术显然是成功的,奥克利在战争中已经掌握了代行埃德加部分力量的能力,虽然他最后也是逃不了身亡的命运,但他牺牲并不是白费的,奥克利用他的生命让圣骑士的残魂向神国更进了一步。接下来只要不断按照这样重复,埃德加就会变为无数骑士意念的聚合体,到那时候,撒旦拥有的那半部分将变得不再重要。
  是的,那是你的污点……
  对那个魔女的爱,还有致使她死亡的悲伤和后悔,都是不必要的东西,既然无法彻底净化,那就把它舍弃吧!
  活圣人默默祝祷着,继续用他们共同的回忆去沟通残魂的思维体,他是埃德加的老师,只有他最了解自己的学生,这一点上撒旦都无法像他一样随意摆弄圣骑士的灵魂。
  现在一位新的骑士已经在兰德修道院就位了,他被通知将接受活圣人冕下的亲自指导,正受宠若惊,无所适从,就和埃德加当初被他授予长剑一样。
  他现在的心境,也一定能与埃德加共产生共鸣,最后变得越来越像他……
  没有被魔女所影响的,最纯粹的他。
  忽然,毫无征兆的,簇拥着埃德加棺材的数千根白蜡烛顶端的火焰变得摇晃起来。
  活圣人骷髅般的脸上眼皮早已萎缩,否则它们一定惊讶到圆睁,就连奥克利刚失败时,这些蜡烛因为灵魂力量的衰弱熄灭了一半,活圣人都没有如此惊慌过。
  除了他以外,还有谁在试图影响埃德加的灵魂?谁还有能力做到这种事?难道是……
  ……
  维兰瑟看着自己面前的所有人格,他们也都毫无惧色的回望自己,眼中甚至有一丝解脱的期待。
  有着如此丰富的内心世界,撒旦保有的一定是埃德加灵魂中偏向思想的部分,而太阳之主的那一部分灵魂,则更多代表的是回忆。
  只是这些思想分裂成了许多人格,彼此争斗,没有谁真正试图去掌握灵魂本身,或者说所有人格都不想要重复悲伤的过程,他们只想死,然后结束这一切折磨。
  所以说活圣人才能用其他人的思想借尸还魂吗?
  那么如果她在这里把这些人格都全部处死会怎样?双方平分的灵魂都就此毁灭,世界上再无埃德加此人的存在?
  正想着,她手中的权杖不知不觉低端变得尖利起来,仿佛那是一只华丽的短矛。而玫瑰念珠也在随着她的心意摇曳变长,一定能够充当把人绞死的绳索。
  世界在暗示她作出选择,这也是所有人格的期待。
  “很可惜,我并不打算审判你们。”维兰瑟一把扯下挂在脖子上的玫瑰念珠,把手中的权杖扔到一边,“犯了错之后,如果只想着一了百了去死,那也太轻松了。况且,你们似乎弄错了需要赎罪的地方,这绝对不仅仅是我一个人可以决定,塞莱涅人民所蒙受的苦难才是你们真正要弥补的!”
  “求死只不过是逃避,活下来,然后偿还自己的罪业,才是最有勇气的做法,所以我不会原谅你们,也不会让你们凭借死亡轻易解脱。既然你们当初把许多人亲手送到了炼狱,那现在应该换你们得到同样的下场了!”
  “所以不准逃,你会被判处终身劳役,直到所有人回到自己家园为止,直到所有人都找回自己失去的东西为止!”
  她亲口说出了最终判决,整个世界在她声音中慢慢崩解,无论巴莱、萨雷妮、霍加斯,甚至马多娜的尸体,还有许许多多无脸的修士都从上面坠落下来,连同维兰瑟一起。
  渐渐的,除了维兰瑟外的所有人都分解为光芒融合到了一起,就像细小的水滴,最终汇聚成一条河流。漫长的光河包围了她,让她感觉像是和它们一起在虚空中静静流淌。
  然后她被水流托举,漂浮着,看着它们渐渐凝成一个光芒的人形。
  金发青年慢慢睁开眼睛,给予她一个仿佛永恒般的凝视。
  维兰瑟没有再度下坠,光芒的羽毛环绕在她身边,仿佛蝴蝶般带着她站立在虚空,而对方则拥有类似天使的纯白翅膀,一只是完好的,而另一只则是可怖的骨架。
  她突然想起一个常识,在炼狱七君主中,管理第四层的副君白银王子是最晚堕天的,传言他到现在也没完全转化,所以外型仍然是银色的天使形态,从不在部下前露面,一直由撒旦代为管理。
  而白银王子的徽记就是半是骨翼,半是羽翼的一双翅膀。
  “真是出乎我意料,沉睡的白银王子竟然是你……”她感叹地说,没有仇恨,也未见怀念。
  因为缺失了所有记忆,对她来说埃德加也不过是一个陌生人,事实上就连安缇诺雅她也只有陌生感,即便知道那是自己,也没有一种感同身受的意识。
  已经是炼狱第四层副君的埃德加勾起一丝略带悲伤的笑容:“但你的反应倒是在我意料当中……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不记得我。”
  “我似乎并未见过白银王子陛下。”
  “那是更早以前……一国的女王陛下怎么会记得一个被她鼓励过的菜鸟?但我却忘不了改变我人生的那位女性,并一直为了成为有资格站在她身边的真正骑士而努力。可惜最后我却毁灭了她的国家,而她也因为我而死……
  后来我终于意识到了我的错误,我结束了我的生命,并把它交给了撒旦陛下,让祂代为保管我的灵魂,我自愿转化为堕天使,祈求炼狱的刑罚烙印加倍铭刻在我身上,等待终有一天,命运能够让我再次见到你。”
  “现在,我等到了。”
  第151章
  从很小的时候,埃德加就已经习惯了这个黑暗恐怖的世界。
  他出生的村子附近, 百年前曾发生过一场残酷的战斗, 在丢下为数众多的尸体后,惨胜的一方也无力再度前进, 只能收敛兵马撤回到后方舔舐自己流血的伤口。
  而那一地互相纠缠的尸体就这么暴露在荒野,没有牧师的祝福,也没有妥善的掩埋, 它们被生前的憎恨唤醒, 在杀戮的本能中抽搐着复苏,开始成群结队骚扰者人类聚居的村落。
  当夜幕降临, 月亮升起, 寒冷的薄暮开始笼罩整片大地, 不死者们从它们葬身的荒野中游荡而来,它们每一晚都在试探村子的防卫, 寻找其弱点, 只要有任何空隙, 它们就会聚集起来开始攻占村落,造就一个个骇人听闻的故事,留下洒满牺牲品残肢的废墟。
  每到黄昏,家家户户都会把门关上,并严厉警告贪玩的孩子,听到声音不要探出头, 有人敲门也绝对不能开, 必须在屋里呆到第二天黎明的到来。
  但即使如此严防死守, 时而也有村人莫名失踪,最后在河边、山洞旁找到一角血衣,或是被啃了一半的脑袋。
  活下去是如此的困难,但村人却无法离开这片危机四伏的土地,领主派出的税务官常常失踪,村子被征税的次数越来于少,因此这里的赋税并不如被重兵把守的地方收的重,即便是普通的灾年也可以熬过去。
  只要他们能从怪物手中活下来。
  为了生存,邻村已经有人拥抱邪恶,定期献出一部分被选中的老弱病残,希望牺牲者的鲜血可以喂饱饥饿的掠食者。
  在埃德加十二岁的那年,某一天毫无征兆的,他的父亲不知为什么直到黄昏还没回来,母亲喂了还在襁褓中的弟弟的奶,安顿好一切后打开门去寻找父亲,家里就只剩下了他、九岁的妹妹,还有刚出生不久的弟弟。
  入夜了,风呼啸着散布着诡异的呜咽,就像是死者的低语。硬木的门板吱吱作响,从门缝中传来一股寒意,母亲走时特意叮嘱他和妹妹不要生火,也不要发出任何声音,这样即使怪物来了,也会以为家里面没有人。
  突然,敲门声响起,他和妹妹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紧接着,风的呼啸中传来熟悉声音断断续续的呼喊:“开……门……让我……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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